第89章 珠光

“四皇子?”她试探地问道。

对方没有回答。

“殷禛?”她再问一次。

还是没有回应。

阿昙心下一沉,右手缓缓移到了身侧小金球的机关上,就在她要按下机关的那一瞬,那人手一松,两人距离远了几寸,笼罩她的温暖檀香味便淡了几分。

“你怎么知道是我?”那人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

正是殷禛。

阿昙一怔,感觉自己脸上微微发热 —— 檀香味。他的身上总是带着一丝温暖的檀香味。

没等到阿昙的回答,殷禛自顾自地说道:“你很在意我,昙儿。”一句话带着笑意轻轻飘落,好似带着十二分的好心情。

阿昙脸上更是发烫 —— 这是自己醉酒的时候说的胡话,没想到殷禛还记得,还以此来揶揄她。好在这暗室一丝光亮也没有,没人看见她的脸红。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全身的血液慢慢冷了下去。此前的种种猜疑仿佛此时都拼凑在了一起。他曾说过,要取许訚性命,前几日两人又在湖心亭再起冲突,难道令灵雀阁去伏击许訚的是他?裴夫人宴请她的时候喝的玉泉酒,专供皇室享用,和裴夫人有关的皇室是否也是殷禛?今夜武林中人聚会,为的是赢得璇玑楼的一个消息,他贵为皇子,何必要来争抢这个,他此行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阿昙心中疑问重重,恨不能一口气全问出来,可是她知道他曾费心将她救出昙林后山,又赠予小金球,几乎算是救了她的性命,她无法再以咄咄逼人的姿态去逼问他。

踌躇了半晌,她只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殷禛笑道:“昙儿,你可以问得更直接些。”

“——你是不是和灵雀阁勾结,伤了许訚?”

“——珠宝铺的裴夫人是否和你有关?”

“——引我来璇玑楼的是不是你?”

“——其实你想问的是这些,对么?你心中的疑问,大可以都说出来。”

阿昙被他说中心事,便也不再遮掩,道:“我问你,你便会回答么?”

殷禛简短答道:“是。”他曾在心中发誓,此后,再不会对她说谎。

“那我便问了,引我来璇玑楼的是不是你?”她隐约觉得有一股力量牵引着她向璇玑楼来,可是另外一股力量又将她带离璇玑楼。

殷禛道:“你登楼前是否遇到一人拿着许訚的佩剑?”

阿昙惊道:“是。那人是谁?”

殷禛道:“是李仙枝李前辈,为了引你离开。”

阿昙沉默 —— 故技重施,她该猜到的。元宵节当日,她就银针刺中晕倒后被带离了谷帘派。

黑暗之中她起了戒备之心,宁神医这次又给了他什么,还是银针么?

殷禛淡淡道:“既然李前辈未能成功引开你,我便也不做此打算了,你可放心。”

刚刚他随着众人的惊呼看向河中央,便看到一袭红衣鲜艳如火,他便知道,李仙枝没能引她离开,在最后关头还是让她登了楼。璇玑楼危机重重,她定要入这龙潭虎穴,他也只能陪她一起。他早该知道,她面上看着平静文弱,心里却比谁都执拗。她下定决心要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从她在漠北宁愿渴死也不喝骆驼血开始,他就应该明白。

一念至此,他觉得莫名有些气闷,恨不能曲起食指在她脑门敲一敲。

阿昙不知道对面那人心中想给她一个栗爆,忽然有些心虚。她好像一直对他戒备,对他怀疑,但凡有风吹草动,第一个怀疑的人,总是他。

阿昙低声道:“抱歉,我不该怀疑你。”明明你对我很好,我却总是怀疑你。

殷禛道:“漠北我假装高僧,后又用北狂前辈的生死骗过你,你怀疑我也是自然。”下令杀北狂的虽不是他,但是他毕竟利用北狂的生死让她跟自己同行,提起这件事,他总是心头一颤,又道:“逝者已矣,你莫要太难过。”

阿昙淡淡道:“我不难过。”

殷禛一怔。

阿昙接着说道:“杀了北狂前辈的那个人,我已斩下他一臂。待我伤好,再取他性命。不光是他,灵雀阁中所有跟我父母死因相关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说到后面,话语中的杀意已几乎控制不住。

她见对面那人沉默不语,顿了顿,低声道:“我是不是变了很多?”

殷禛在黑暗中摇了摇头,忽然意识到她看不见自己的动作,又开口道:“没有。你从来都没有变过。”

他知道她从来都是认定了一件事就要坚持做下去的人。从前她认定的是佛经,死守戒律。现在她认定了要复仇,也会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不回头。她已经杀了她的师父,从此对她来说这个世上便无人不可杀了罢。她要怎么杀人,要如何去找凶手,杀人之后要面对的愧疚,她似乎想都没想过。

他曾经看过她在竹林溪边洗剑,他能看出来她是极厌恶杀戮的,可是这条路她选了,就会不后悔地走下去。他曾想过要引她离开,威逼利诱也罢,强行掳走也罢,最后她还是一次次地回到原地,直面命运。他也只能陪她一起。好在小金球裹住了她的佩剑,也藏起了她的杀意,希望来日她对自己的厌恶也能少一些。

他觉得气氛有些肃杀,不愿再谈此事,于是笑道:“再者说,我也挺高兴你怀疑我。”

阿昙皱着眉头,不明所以。

殷禛笑了笑,倒也不解释。她对谁都是一副古板的样子,每次怀疑他的时候,倒生出三分鲜活来,他喜欢她这个样子,她不怀疑别人,只怀疑他,也算是独一份的待遇。

阿昙忽然想到什么,问道:“可李前辈为什么会有许大哥的佩剑?”

“今日我去见裴夫人的时候,李前辈在酒楼附近搜了个遍,没找到我们要的东西,却看到一把佩剑不俗。李前辈和许訚交过手,对他的佩剑印象颇深,就顺手取了来。”

“今日中午,裴夫人清空酒楼要见的人是你?”阿昙忽然觉得一切都说得通了。想来她当时听到的檐角上挂着的风铃轻响,并不是飞鸟掠过,而是李前辈前来。也是,若非李前辈这样摘柳枝为武器的高手,谁能有如此好的轻功?

“裴夫人为什么会有许訚的佩剑?”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阿昙沉吟半晌,道:“你们要找什么东西?和裴夫人有关?”

对面那人没有答话,阿昙觉得那檀香味变得浓重,他似乎欺身过来,将她圈在怀中。

她刚要开口,忽然听到“啪嗒”一声,只见原本漆黑一片的屋子登时明亮起来,柔润的光亮铺满了每个角落。

眼前那人一双凤眼含笑,盯着她不放。

她转头看去,只见她身后是一个高至屋顶的书架,数十格,每一格里都有一个紫檀木匣子,长度约莫有寻常长剑的一半。

这是……

夜明珠?

殷禛打开的那匣子里,竟然是满满的夜明珠,难怪光芒可以照亮整间屋子。

阿昙的目光也随着屋子被柔光铺满而亮了起来。

身侧的红衣女子惊讶凝视匣子的神色落入了殷禛眼中 —— 她不懂这些夜明珠的价格,只是单纯觉得珠子华彩温润,珠光流转,煞是好看。毕竟,她还不到二十岁。

“我要找出私吞了赈灾银的那个人。”殷禛的声音淡淡传来。

阿昙收回视线,看向殷禛,道:“你觉得是裴夫人?”她亲眼目睹裴夫人一餐可抵百姓数月的吃食,又从刀疤脸口中听说珠宝铺的裴老板收到最多的赈灾粮,若说裴夫人私吞,她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还不知道。”

“怎么说?”

“若你是富户,贪污了赈灾银,你会不会担心走漏风声,被百姓知道,吃不饱饭的百姓一拥而上,鱼死网破,跟你拼命?”

“自然是会担心的。”

“那你会因为私吞了银钱,吃穿用度更加奢华么?”

阿昙摇摇头,道:“不会,我若私吞了赈灾粮,因为心虚,反会比平日里更朴素些。”顿了顿,“所以你是说,裴夫人这般铺张浪费,反倒不是她?”

“也许是,也许不是。或许因为她功夫不错,所以根本不担心有人能伤害到她。或许因为有人拿她的软肋要挟她,让她不得不做出一些她本不会做出的行为。”

“她的软肋?”阿昙蓦地想到,裴夫人曾经提过,她有一个丈夫,多年前已故去了,但是她还有一个儿子。

“若是有人用孩子的性命去要挟一个母亲……”

阿昙沉吟道:“母亲为了孩子,是什么事情都愿意做的。”忽然想起殷禛和裴夫人交谈过,问道:“你从她哪里探听到什么了么?”

殷禛摇摇头,道:“裴夫人这么多年经营珠宝铺,打交道的人里什么牛鬼蛇神都有,说话滴水不漏,没什么收获。”

阿昙道:“所以你想来璇玑楼看看这里有什么线索?”

殷禛点点头。

阿昙道:“你既然知道璇玑楼这里有个暗阁,想来对璇玑楼机制已很熟悉?”

殷禛笑道:“终于说到了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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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剑
连载中周汝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