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袭击！雇主遭遇袭击，火速支援！卡斯罗阵亡！！”短鞘的求助信息跟卡斯罗阵亡的消息促使施翊的心跳极速飙升，血液沸腾。车子飞速驶往雇主等人的栖身地址。
副驾驶的花豹瞳孔近乎地震，早上本该由他去换班，卡斯罗见他没吃饭，就替他去了。所以该阵亡的人是他，不该是他。愧疚席卷全身，一次又一次顺畅的呼吸变得艰难异常。
原本坚实的栅栏铁门已经被炸得支离破碎，焦黑地贴在墙垣附近。双方的交火还在继续，射击命中率被漫天飞扬的粉尘跟烟雾影响，黄色雾霾造成敌我难辨的场面，而近距离的交火靠的就是火力更甚者将有绝对的压制性能力。火光从四面八方闪过，火药味削弱浓烈的血腥味。头顶的子弹咻咻疾飞，随着一阵火力倾泻结束，这场突如其来的袭击告一段落。
花豹泄愤般朝地上的尸体挨个补枪，一股气打光枪里剩余的子弹。就在花豹更换弹匣时，一枚手榴弹从尸体堆中弹出，施翊扑向花豹，爆炸声紧随其后。
“Eleven！”
“中彩票了。”疼痛像一把利剑一样刺穿感官，刺得施翊脸色瞬间苍白，他忍着痛指向一堆被炸开的掩体，“是卡斯罗！！快！”
“还活着！还活着！”短鞘失而复般大叫起来。
施翊被抬进房间紧急治疗时花豹听见他嘀咕的一句话：“还好……还好受伤的是屁股，不是几几。几还在。”
话掷地，人也晕了。
院子中一辆被炸弹炸得只剩残骸的汽车还燃着浓浓黑烟。那是恐怖分子安装有自杀式炸弹的汽车，也是因为那辆汽车炸弹的巨大冲击将卡斯罗当场震晕，耳朵破裂导致短暂性失聪。这场突然的袭击受伤最重的人不是被炸弹碎片伤到的施翊，而是卡斯罗，他不仅听力出现了问题，牙齿也被一扫而尽。
连带着输液管里的液体都自带着一股暖烘烘的温度，一滴滴进入身体也觉得闷热。屁股貌似被人从中间挖了个洞，又填补了一些棉絮之类的不实东西进去……
施翊醒来后的第一感觉就是屁股好像经历离家出走后又回来了，不过回来的是假的，货不对板。
“醒了醒了。”说话的人是短鞘。
“哪儿？”施翊口干舌燥地问。
“病房。”短鞘补充道：“我们在埃塞俄比亚，亚的斯亚贝巴。”
“卡斯罗呢？”
“在隔壁病房。”
花豹一脸歉意，施翊从白色的被子里伸出手掌，上举并朝他竖起中指，“愧疚什么，露齿笑一个。情况不算糟糕，因为我们都活着。”
短鞘摸了一把自己的脑袋，说：“金毛已经在找公司协商赔偿一事了，此次袭击的起因雇主全责。情人串通情敌要杀他。”
施翊说：“价格至少要翻十倍，他还得进黑名单。”
花豹：“我去杀了他。”
短鞘：“别冲动。”
施翊：“没必要，还得要他一则结单好评呢。”
*
采访按时开始，关于记者准备的问题托尼亚早就经手梳理挑拣一番，更为简洁友好版。吃过的亏不能吃第二次，如果要吃，那也得当事人愿意吃，吃得心情舒畅才行。
主持人热情道：“首先欢迎我们的朋友程歆，欢迎她再次做客我们的节目。”
程歆对着镜头挥手打招呼，她耳朵上戴的一对山茶花样式的钻石耳环光彩夺目，“大家好，很高兴再次来到娱乐一加一节目做客。”
采访如流水，静淌而过，波澜亦有起伏，内容归由所述书面答案，并无出格。按照娱乐一加一节目的惯例，程歆要为下一位“神秘嘉宾”留言——留言内容不限，可以是问题，也可以是祝福，也可以是下马威。这档节目本身就是以不怕得罪人而出名。
程歆按照流程留下一则平常的祝福，除去她本人，屏幕前的大家跟主持人并不知晓留言内容。托尼亚在幕后盯着录制过程，表情并不放松，也是，她工作时间很少有轻松的时刻，紧绷一根弦绷习惯了，松懈不由她。
结束工作，程歆将耳环摘下还给托尼亚，“我还以为她会像之前一样用一个犀利绝顶的问题直接击穿我稳健如一的步伐，然后看我出丑，等现场氛围变得怪异之后再张口解围，典型的一巴掌一颗糖。”
托尼亚说：“我把她原先准备好的问题过滤了一遍，大部分‘犀利’都留在原稿，用不上。”
程歆答：“因为钱，万能。”
托尼亚撩了一把头发，说：“可以这么理解。”
娱乐一加一现由曼岛酒店资助，主持人再肆无忌惮也得看金主脸色做事。
回到房车，程歆去卫生间，助理已经将提前煮好的养生茶倒进保温杯中保温，托尼亚旋紧喝了一半的气泡水，不够冰，随即坐在座位上对接接下来的行程极拍摄。
助理说：“据说下次的神秘嘉宾是郭静。”
“你从哪儿听的？”托尼亚问助理。
“去卫生间时偷听到她们工作人员聊天，说她是插队另外一位神秘嘉宾得来的采访机会。她近期东抢西抢抢出名声了，光听形容就知道是她，准没错。”
托尼亚抬头跟从卫生间出来擦手的程歆对视一眼，都没再继续接这个话题。郭静力争上游的一个最大原因是孩子生父的原配已经发现了她的存在，并且在她抛头露面期间多次施压于投资商，要求换人。一旦她“小三”、“情妇”的名声坐实，那几部还未上映的戏就会被波及，上映难度增加不说，到时候个人形象还会受影响，且会面临多家品牌方的违约追责。
郭静在提升自我价值，企图达到让原配都无法做到随意插手的程度。她还有孩子，一个儿子。
程歆从包里找口红时又翻到那把迷你的折叠刀，她很少用那把刀，有次用来拆快递，被黏上黄色的胶带，她不可遏制地心疼起来，就好像她是明知故犯，故意用施翊留给她所剩无几的遗物去敷衍它的原主人，不珍惜它。
“找什么呢？”托尼亚问。
“口红。”程歆松开那把折叠刀，拿起口红。
“你前不久推掉的护肤品广告，被人捡了。”
“郭静？”程歆问，她不觉得奇怪。她们是同行，也是竞争对手。
“不是。”
“我还以为会是她。你别说，我其实挺佩服她的，同样是连轴转的工作，她气血充足，精神抖擞，还有心思去干扰人。相较而言，某些方面我确实得向她学习。”
托尼亚说：“她当过两年兵。”
“百度信息没有提到过。”
“有些内容只有内部知晓，有些信息也只能借鉴，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
助理在心无旁骛地打游戏，说是打游戏，其实就是在自娱自乐玩消消乐，已经打到千级了。
“我们小助马上生日。”程歆提了句。
助理立马放下手机，笑嘻嘻地扶了扶眼镜，“歆姐还记得。”
“那当然。”程歆问：“说吧，想要什么。”
“都可以。”
“红包。”
“礼物。”
“三天假。”
助理在这三个选项中犹豫了十秒，选了红包。
程歆说：“我的意思是，红包，礼物，三天假，都给。”
“真的吗真的吗？”助理站起来，碰巧车子紧急刹车，她一个趔趄没站稳，手机掉在地上。
托尼亚拉开窗帘向外看了一眼，“前面堵车，我们得等等了。”
“啊！”助理捡起手机，屏幕碎倒是没有完全碎，就是多了一张烟花绚烂般的蜘蛛网，影响视觉。
“看来还得给你再换台手机。”程歆喝了口养生茶，里面有西洋参，不太好喝。她还是喜欢喝红枣茶，甜滋滋的。
助理愈加眉开眼笑，“谢谢姐。”
*
到镇海的第二天，卫文先后去了程歆原先待过的福利院跟被收养居住过的那处小区，小区外墙划了拆迁字眼，附近还有几处小商铺在正常营业。
卫文朝低矮的红底白字烟酒行进去，坐在柜台后面的老板眯着眼打盹，煮茶的小电炉旁边还搭着一双黑色的护膝，翻过面的。
“老板，要一包软荷花。”
老板从凳子上醒来，先揉揉眼睛，后站起来，跺跺脚，笑着从架子上拿下一包荷花递给男人，一百的现金摸在手里，老板拉开抽屉，说：“我找钱给你。”
“不急。”卫文跟老板闲聊，“这块多久拆？”
“具体也不清楚什么时候，反正趁现在还能开门做生意就继续做生意，小本买卖。”
“老板是本地人吧？”
“算是，这间铺子是从亲戚手里盘过来的，已经有三十几年了，不是本地人也成了本地人。”
“平时就你一个人守店的话挺辛苦。”
“老伴也会来，她一般中午跟下午。”老板笑着把数好的钱拿给卫文，“你再点点。”
“不用。”卫文抽出一支烟递给老板，顺带朝他借火点上。
卫文说：“小区挺老旧的，也该拆了。”
老板说：“早该拆了。这片小区名声不好，生意也不好做。”
卫文抬眉看向老板，“这是什么说法？”
“镇海名声本来就不好，你们外地人应该都有耳闻。”老板抽了一口烟，搬了张红色的塑料高凳给卫文，“坐会儿。”
“谢谢。”
“小区名声不好指什么？”
老板端起被茶垢裹得看不清不锈钢保温杯本色的杯子，杯口上方热气上扬，他撅起干裂的嘴唇，吹了吹，啜了一口，说：“那时候领养小孩有补助，一次几万块，还可以申请领取各种补助金。他们这些人哪里肯好好养小孩，就是想拿钱跑路。这栋小区就出过好几户人家，前脚拿钱，后脚把孩子转手卖掉，直接走人，简直造孽。”
卫文原本没打算从这里着手查证消息，福利院还在，部分信息能从那里入手，这片小区人鱼混杂，谁能说得准无从查证的信息有没有价值呢。
“跳楼的孩子也有，”老板叹气道：“东门一单元，十几年前有两个小孩跳楼，警察上门调查，后来怎么结案的不清楚。反正从那以后，东门一单元就变得阴森森的，住户接连搬走。听他们那些人说总能在半夜听见楼上楼下跑步的声音，后来还有人说亲眼见过血肉模糊的半大孩子。之后租金再低也没人住，不敢住。时间一久，一单元就彻底空了。”
手机收到信息——
卫文点开，是托尼亚的信息：“怎么样了？”
卫文：“你问我还是问信息？”
托尼亚：“信息。”
卫文：“名声不好。”
托尼亚：“我问的不是这个。”
卫文装聋作哑：“那你想问什么？”
托尼亚：“身世。”
卫文：“还在查。”
托尼亚：“好，你要尽快。”
卫文还想回条消息，托尼亚又追来一则信息：“我对你有信息，卫中队长。”
卫文：“请求给予实打实的糖衣炮弹。”
卫文盯着聊天框顶部的“对方正在输入中”，几秒钟过去，没有新消息传来，他便摁灭屏幕。
托尼亚还是找了个握手的表情包发送过去，重新给电量告急的手机充上电，接着又打开另一台手机，确认洗护广告的拍摄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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