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榆自从那回被她骗着治好了呃气之后就不太想理睬这人了。
她一想到自己那么听话,那么乖巧地做完动作后李涯夺门而出的样子,就恨不得一头扎进地缝里,这辈子都不要再出来。
而且她还笑!
还笑得那么大声!
可是……可是她真的好好哦。
入了伏,一天比一天更热,常榆有好几次晚上没胃口,半夜又被饿醒摸去厨房。
灶台上总有些剩饭剩菜能吃,或是半个夹着腊肉的馒头,或是昨晚剩的两张菜饼子,她吃了回房饱饱睡下,第二日仍旧去,仍旧有吃的在等着她。
分明昨晚已经被她吃光的来着?
李涯煎了野菜馄饨,用大碗扣好摆到灶台上,这才又溜溜达达地返回厢房去睡觉。
这时节不比春天,野菜种类多,但还是有的。
像是田间地头随处都有的苋菜,切末后用蒜爆香,和剩米稍微一翻炒,菜味微酸、菜身软滑,和米粒不分你我的裹在一起,只稍加一点盐就适口的不得了。
常夫人最爱这个,经常一边吃一边夸,一边又说隔壁的严娘最爱吃这一口,等她回来可得过来尝尝。她说这菜夏天吃着最是清热解暑。
可隔壁好像压根就没人呐?
娘是不是香迷糊了?
还有艾叶,不那么嫩了的艾叶也是好吃的。
猪肉肥瘦两分,肥的一部分出来炼油,留少许油渣跟剩下的肉一起剁馅。
艾叶烫水再过凉水去掉不少苦味,此时混入肉泥中,加盐加芝麻油。包出的馄饨个个透着一股清凉的绿意,过水之后馄饨汤也已经晾到半温,再调点醋,与那微微带着油光的馄饨汤一衬,光是盛在碗里就看着养眼。
香不香的,做饭的人吃不出,可就看常榆吃了两大碗就知道味道如何。
常夫人就更有说法了,她道这艾馄饨也是一味药呢,可治脾胃虚寒。
谁说的?
严娘说的。
看来娘的这个好严娘不但是个好吃的,还是个大夫。
李涯不管这些,她做得舒服,吃得自己和别人都舒服就行了。
至于什么治不治病,一概没放在心上。
她没放在心上,有人可放在心上了。
这人虽说语言能力不行,脑子也直的不像话,可看得书多,识字也不少,晓得什么叫做脾胃虚寒——
那可不就是说的自己么。
自己前两天才打嗝打得难受,还拉了肚子,这可不是又虚又寒么?
所以她开开心心的吃了一碗又是一碗,甚至还很隐晦地表达出了自己明天还要的想法。
李涯此时与她还只是点头之交的关系,没到心意相通那一步,自然没能领会到。
她把剩的那点稍微一煎,连油都没放都睡觉去了。
剩下个常榆抓耳挠腮地吃着馄饨,一边吃一边想——它怎么没昨天那么好吃了呢?
而且分量也少。
总共只有八个,吃完还是饿。
于是她回了房,又从自己的小匣子里去摸点心。
匣子里的点心变成了三块。
怎么会是三块?
她不可置信地把匣子端出来放到桌子上又数了一遍。
一二三。
没错,就是三块。
半个窝窝头,两个糖馒头。
点心呢?她昨晚看了又看舍不得吃的那块枣花酥呢?
她把目光转向衣柜边上睡得正香的那人……
李涯还没睁开眼,已经感受到了一道目光在死盯着自己。
她纳闷地看过去,那个傻子就坐在桌子边上,怀里抱着一个匣子,眼睛红红的。
她“哎呀”一声坐了起来,惊讶地道,“你怎么啦?”
丢钱啦?
那里头好像也没装钱啊,就装了点吃的。
常榆抽了抽鼻子,看着她小声嘟囔道,“点心。”
“什么?”
“点心,我的点心……”
在说些什么呢这是。
于是她下床走近了一点,想听听这傻子到底在说些什么。
常榆就是在此时忽然发难的,她把匣子一放,大声地喊道:
“我的点心!”
嚯!李涯被这大嗓门吓得退了两步,刚睡醒的脑子一下就清醒过来了。
“你是说……”她指指那个小匣子,“那里头的点心吗?”
常榆气鼓鼓地瞪着她,点头。
“啊,我昨晚肚子饿来着。”李涯说,“看到那个就放在桌子上,打开看了看,就吃了一点。”
常榆那时候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她吃了之后想等他回来说一声的,结果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说完李涯一转身,去铺床了。
她刚弯下腰,就感觉一只手伸了过来重重地戳了她一下。
这一下不知道戳到了什么地方,疼得要命不说还酸麻,李涯几乎没趴到床上去吃一嘴棉花。
她待要生气,又听见人说:
“小偷。”
什么?!
她转过身来,有点生气,又有点心虚:“怎么我就是小偷了?不过就是一点儿点心,我吃了就想告诉你的来着,可你又不在。”
真的就只是一点儿嘛。她那么饿,还特意在匣子里挑了个最小的!
“不问自取是为偷……”常榆头一次说这么长的一句话,居然一点儿也没打磕巴的,“我娘说的。你这就叫偷!”
“我没有!”李涯是真的有点生气了,她反驳道,“那你还整天到厨房去偷我做的东西呢,你这也是偷!”
“我……”
“你问过我了吗?没有!你难道不算偷?”
“你……”
“而且我已经是你的人了,莫说是一块儿点心,我就是把你那匣子里的东西全吃光,也是应该的。”
应该吗?
不应该。
但李涯一定要这么说,谁让傻子一张口就骂自己小偷的来着?
他们村里贼是最可耻的,谁见到都要骂,不但骂还要站到村口上敲着盆骂。
李涯绝对不允许自己有这样坏的名声。
常榆也很愤怒。
她没有想到这个人居然这么不讲理。
什么全吃光,全吃光就全吃光,难道你要全吃光我会不给你吃吗?
你不应该来问我然后才全吃光吗?
而且这里头四个呢,你干嘛非得拿这一个?
你拿了我发现了,你不应该同我道歉吗?
怎么还能装作没事一样的。
“让开。”李涯要去洗漱做饭了,见这人还堵在自己身前就生气,伸手推了对方一把。
一天吃我做的东西那么多,吃的时候高高兴兴的,现在我不过吃你一丁点,就骂人,还动手。
村里头的人说得对,傻子就是傻子,一点儿好都不会记的,翻脸就不认人。
男娃儿果然讨厌!
哼!
常榆还是头一回被人这样当胸推搡呢,瞬间也不高兴了,伸手就推了回去。
她完全没注意到眼前这人比她矮了多少。人家推她、她纹丝不动,她推人家、人家“咚”的一声就仰面栽到了床上。
坏了。
常榆一想,这下她又要摔坏了。
又要找娘了,娘又要罚她跪了。
没等她转动自己的脑瓜子继续想下去,李涯已经愤怒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捂着后脑勺啊啊大叫着一头撞上了她胸口。
两人一起滚在了地上,常榆在下头捂着自己的头,李涯在上头啪啪地抽她胳膊。
力道嘛,说大声,也确实很大声,而且还很重。
常榆被坐在肚子上被迫支着胳膊招架着,嘴里不清不楚地喊了一些“小偷”之类的话。
李涯气得眼睛都红了,生气地要把他拽起来去找他娘评理:“谁小偷!谁小偷!”
‘嘶拉’一声,她一低头,看到了一片洁白的皮肤。
李涯:……
你可真够白的。
不过……这下头的是什么?
好像是一些布条,现在已经散开了。
她疑惑地伸手去拨了拨,看到了一点隆起。
“啊!”常榆脑子里记得很清楚娘给她的叮嘱,伸手就捂住胸口坐了起来。
李涯本来骑在她肚子上,现在滑到了她大腿上,依旧呆呆地盯着那个地方看。
确实是隆起的,那一点点曲线,她不会看错。
夏天时村里的女人会一起结伴去河里洗澡,脱了衣服,长得都差不多跟娘一样。
她又去看对方的脸,圆圆的,眼睛也圆,嘴唇嫣红,鼻子小巧,像个女娃儿。
现在她们动过手,对方头发散落下来,更像个女娃儿了。
不,这就是个女娃!
她一把推开对方,从地上站了起来:
“你是个女的?!”
常榆迷茫地坐在地上捂着胸口,没太明白她的意思。
李涯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开始尖锐起来:
“你是个女的,你还娶媳妇!”
常榆依旧不太懂。
她知道男女有别,所以她不跟娘一起吃饭,也不跟以前家里那些下人接触啊。
但娘说了,娶了媳妇,有了媳妇妹妹是不一样的——
可以慢慢接触。
书上也这么说的啊。
“你是我媳妇啊。”她说,“当然是个女孩儿了。”
难道还会有媳妇是男人不成?
李涯看她的眼神已经变了,她抿着嘴,眼皮疲倦地耷拉下去,眼珠子一动一动地盯着她,慢慢地说:
“你娘没告诉你,你是个女的,不能娶妻生子吗?”
娘没说,娘只说她同别人不一样,所以要更加对媳妇好。
常榆觉得她现在的表情很可怕,站起来小心翼翼地走近了一点,想去学着她那天的样子,也戳戳她,再拍拍她的背——
娘说了,这是关心的意思,能叫人好受一点。
李涯退了两步,大脑一片空白,却又对眼前这人生不出一点儿气来。
她指着门说:
“出去。”
哦吼掉马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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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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