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延的小路在脚下蜿蜒，周围的景色像被设定好的程序般循环变换——枯黄的草甸、斑驳的石碑、歪斜的木栅栏，每隔十分钟就会重复出现一次。
六只黑山羊沉默地走在最前方，它们的蹄声整齐得令人不适；段予被夹在中间，能清晰感受到后方六只白羊温热的鼻息喷在自己尾巴上；至于队伍末尾——段予不用回头也知道，这群黑山羊的主人一定会跟上来的。
在路过第四个几乎和他们出生点一模一样的破败院落时，前方的薄雾中突然晃出两个人影。
“哇，这不是我们常——常——吗——！”
为首的那个卷发青年摆出极度夸张的表情，迈着大步子跨过两群羊，勾上了段予身后那位长发青年的肩，笑嘻嘻地用指尖卷着常辞的发尾。：“好久不见，想我没？”
“才半天。”常辞懒得抬眼。
“半日不见如隔一点五秋啊！”骆书哈哈大笑，突然话题一转：“你羊这么多啊？十三只？”
他的目光好似无意在段予身上多停留了一会。
常辞面不改色：“里面有我室友的羊。”
骆书夸张地挑起眉毛：“那你室友呢？”
“死了。”
骆书：“……”
段予：“……”
骆书噗嗤一笑：“他要听见你这么咒他，小心他晚上爬你床头哦。”
段予在心里点点头。
常辞眼神向上一扫，漠然看向前面那位背对着他们的扎着马尾辫的少女：“那位是？”
骆书一拍脑门，往后一跳，恍然道：“喔！忘记介绍了！”他朝眼前的女孩眨眨眼，回头带着微笑看向常辞：“她叫苏淼雨，是我的室友，她已经是这个猪日游戏的老玩家了。昨天她告诉了不少关于这个游戏的事情，或许等会到牧场可以跟你唠唠。”
苏淼雨冲他们笑了笑。
骆书拍了拍那小姑娘的肩，冲她抛了个媚眼：“小雨，我的羊麻烦你照顾一下啦～我先去和我朋友叙叙旧！”
苏淼雨耳尖一红，半晌才道：“好的。”
看着女孩手忙脚乱赶羊的背影，骆书得逞似地晃到常辞身边，压低声音道：“你死羊啦？”
常辞：“嗯。”
段予走在前面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小声嘟囔着：“明明死的是我的羊……”
黑山羊群默默回头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写满了无奈。
小芒突然竖起耳朵，鼻尖轻颤：“我闻到了青草的味道！牧场要到了，大家小心点…”
段予一愣：小心？小心什么？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疑虑，当羊群刚踏上小山坡，两匹体型巨大的狼猛然从草丛中窜出，獠牙森白，眼中泛着凶光。
“卧槽？！”骆书吓得往后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砰”的一声枪响——
苏淼雨不知何时已经掏出一把银绿色的手枪，干脆利落地击毙了其中一只狼。但另一只狼已经闪电般扑进羊群，一口叼住一只白羊，转身就往山谷方向狂奔。
那只羊还在挣扎，咩咩的惨叫声回荡在山谷间。
骆书目瞪口呆：“……小雨，枪法好准！”
苏淼雨淡定地收回枪，轻声道：“习惯了。”
常辞盯着狼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苏淼雨皱着眉，看向常辞：“手枪道具有冷却期，没来得及打死那只狼。抱歉，你的羊群又少了一只，请问这是你的羊还是你室友的羊？”
常辞转过身，他的怀里瘫软着一只晕倒的小羊：“嗯，还是我的。”
骆书：“啧啧，你好惨。”
羊群惊慌失措，却没有跑散，他们似乎知道乱跑的风险会更大，某种无形的规则束缚着它们。
骆书挠挠头问：“那还去牧场吗？”
常辞看向他：“为什么不去？”
太阳的光在骆书的镜片上反射了一瞬，遮住了他的半只眼睛，他阴森地笑起来，嘴角勾起一个古怪的弧度：“还没看到牧场，说明还有路。已经遇上了两头狼，我们俩没有道具，小雨的枪有冷却期，再多走一会儿，不怕羊死光吗？”
“羊不吃草，才会真死光。”
“你不怕我被狼咬死……唉！唉！别打！”
常辞收手：“别装神弄鬼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骆书呵呵一笑，摇头晃脑：“你猜猜我的身份。”
“……”常辞转头就继续赶路。
“哎、哎、哎，你又不猜！太无聊了！”骆书赶忙追上他，眨眨眼：“我的身份和我输入的是一样的喔，我知道你们的都不一样。从开始游戏时，我就猜这个身份是随机分配……”
“说重点。”
骆书一鼓腮帮子：“哼哼，所以我想整别人一把，就填了个「青草」……”
“噗！”
常辞怀里的小羊突然打了个喷嚏，毛茸茸的耳朵抖了抖，鼻尖还挂着一点可疑的水珠。
对不起我平常不爱笑除非真的忍不住……段予拼命绷住脸，生怕自己笑出声，赶紧把脑袋往常辞臂弯里又拱了拱，假装还在昏迷。
刚才那狼扑过来的时候，他出于本能当场晕死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已经在常辞的怀里……
转念一想，走路累死了，继续装晕好了……
“刚打完喷嚏就擦我身上啊？”常辞凉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面无表情地与那只看似睡眼惺忪的小羊对视：“不装瞎了？”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松了手。
“咩？！”
段予四蹄悬空，惊慌失措地在半空中划拉了几下，眼看就要摔个四脚朝天——
下一秒，他落入了一个带着淡淡青草香的怀抱。
“常辞你真是的，怎么还残害小羊呢？”骆书稳稳接住段予，手指轻轻梳理着他短短的卷毛，“他这么可爱，你也舍得摔？”
他低下头，看着这只眼中惊慌未散的小羊，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阳光透过他的刘海，在眼窝投下一片深邃的阴影。
隔着镜片反光，漆黑的眸子炖入冰冷邪恶的色彩。
骆书温柔地对着段予笑了笑：“躺在我怀里舒服还是躺在他怀里舒服？嗯…常辞室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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