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起嬉皮笑脸的不正经神色,小心翼翼地再次碰了碰灿灿的袖子,认真问道:“究竟是怎么了?”
“算了……哪怕你不想说,我也在这里陪着你,想出去走走吗兄弟?”
“呵!”灿灿突然笑了一下,只是笑声和表情中夹杂着浓浓的无奈,大佬?兄弟?是啊,是朋友之间开玩笑才会喊的称呼,听起来分明已经很亲密了,可他就是不满足,他这个人看着淡然,其实很贪婪,他多么希望尹煜佑搭上自己的肩膀,或者更过分一点,可以把他搂进怀里,再坏坏地轻咬住他的耳朵,喊他一句:亲爱的。
但是不可能啊,他笑容里无奈的意味愈深:这个人,性取向是正常的,他不喜欢男人,自己再怎么表达喜爱都没有用,就算像现在这样愚蠢地闹脾气也是徒劳的,甚至是不理智的,自私的。他这样胡闹不仅影响了毫不知情的他,更影响了周围这些无辜的人。
这要是放在家里,爷爷的家法已经重重地落在身上了。
灿灿敛起周身那股不同寻常的气息,重新换上温和的笑脸面具,在手机上一通操作后,把自己套着白色壳子的手机递向尹煜佑,他的声音温温的:“你自己看吧。”
尹煜佑挑了挑眉,他觉得灿灿现在的模样有些奇怪,突然之间就变得像之前一样温柔了,但是语气听起来分明就还在不高兴,或者说……难过。
他看着他手机上的内容,是过去试着用线上线下的各种渠道,坚持要举报公司的一个主播的事,这个主播被庞绅勋和韩老板“警告”多次都不听劝后秘密地从公司里消失了。
他的个人账号上对粉丝说明自己去了国外旅游,但这当中有猫腻,因为从灿灿搜集的证据来看,这名主播似乎是被公司给弄出去的,总之灿灿这边最后一次得到他的消息时,那名主播的ID显示在境外,而且还是相当混乱的东南亚地带。
看着这些没有温度的平面文符,尹煜佑的脊背爬上一股冰凉的寒意,他胳膊上的汗毛纷纷竖了起来。自己猜得大胆一点的话,从这些消息的记录时间来看,主播和灿灿已经失联足足九个月了,估计人在外边已经凶多吉少了。
趁他低头看手机的工夫,时灿暄拽掉外面的长裤,在完全展开的被子上坐下来,他纤长的手臂随意搭在穿着黑色抽绳运动大短裤的腿上。
他的皮肤很白,和黑色的衣服靠在一起显得更加白,却不至于刺目,也不是像冷白色那样让人看了会感觉不舒服的颜色。配合着兜帽下面隐约露出来的金发,反而有种神秘不可靠近的高贵感,白皙的皮肤让他整个人都在发光。他蓝色的眼眸无意识凝视着前面,其中流露出淡淡的哀伤,整个人就像一尊被黑布随意包裹住的神明,惹得周围的人看呆了。
见尹煜佑差不多看完自己那只手机上的内容了,灿灿偏过头去,温声解释:“我的这个相册加了防护,可以躲过公司的监视,这些消息都是受害者真实发过来的。”
他压低声音,确保周围的人听不到之后,说:“为了留存证据,他们把我看作和世界联系的唯一一个窗口。你应该也发现了,这些事情背后的牵线人和始作俑者都是公司。”
灿灿伏低身体,认真地看着尹煜佑:“所以你知道公司有多么可怕了吗?不要反抗,最起码在你还没有相应的实力时不要轻举妄动,陈胜吴广敢起义是因为身边有沆瀣一气的人,而你煜佑,你现在什么都没有。”
“你螳臂挡车,只会给别人还有自身增添麻烦,或者实话说的话,是灾难。”
尹煜佑动作很微妙地扫了周围一眼,见大家看他们开始说话了,都很有素质地玩自己的去了,没有靠过来窃听。他耸了耸肩,这就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灿灿者也一样会变得有素质吗?
他按掉手机还回去,神色认真地看着灿灿:“首先,你愿意信任我,这让我感觉很高兴。”
他爬坐起身,大手一伸按着灿灿的肩膀,声音放松成正常音量,脸上露出明朗的笑,“其次,不用担心我,我刚才只是看看而已,我也知道公司不简单,并没有真的去做的意思,我还想享受美好的人生呢!”
他拍了拍他纤薄的肩膀,笑得更开心了,“你担心我就直说嘛,非要在这里一个人闷着闹脾气,吓得我以为你被公司或者是网友欺负了,还想着该怎么以螳臂替你扳回局面呢!你呀,有话直说,别闷着,不然就是不把我当朋友。”
灿灿怔怔的,他看着尹煜佑,这个人的笑脸像太阳,总能无理由驱散自己心里的阴霾和黑暗,即使是现在这样乌龙的时候。
他低下头,妥协地叹着气,笑了,眼睑却趁着尹煜佑看不见的时候,无奈地耷拉了下来:我也想有话直说,可是那样会吓坏你的吧,那就保持这样的关系吧。不能更进一步的话,像现在这样做朋友也挺好的,我们的关系,不要再继续变远就行了,再疏远,我会难过的……
他虽然正在难过着,但是心境世界中原本密如冬衾的乌云散开了一部分,阳光从缝隙里稀稀地洒下来,虽然照不亮大地,但也不至于像原来那样阴沉到让他喘不过气。
灿灿想通了,做不成亲密的恋人,那就做朋友,一直陪着尹煜佑的朋友。
他偷偷而快速地瞟了他一眼:既然不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你身边,那我就躲在你的影子里,做守护你的骑士,我很中意你啊,小兔子,或者说~小雨蛙!
善良聪明,却又不会胡乱的散发善良,重点是敢于坦然接受我所有好意,还对我伸出手的你,我很喜欢~这样聪明的你,我很喜欢!
我可不可以,稍微在你身上寄托一点希望呢?
还有啊,谁说柔弱的人不能做骑士?更何况柔弱只是大家对我的错误印象罢了,我并不柔弱!
时灿暄眼眸中所有能被人有机可乘的软弱神色都消失了,变得坚定,他脖子上迸起几条青筋,脑子里朦胧地出现一个记忆中再熟悉不过的画面,穿着黑色唐人袍的老爷子头上半分乌墨不减,脸上生出了岁月光荣刻印下来的勋章,那些勋章挂了满脸,让他显得更加威严。
他站在祠堂前,手里竖执着家法,满脸严肃地说:“时家的后代,不能柔弱!最基本的一条,就是要保护好朋友和家人,不然你就不配冠我时姓。”
他没有保护好家人,那就务必要用命来保护好这个朋友。
灿灿的眼神再次发生了变化,在原先的坚定之上散发着坚硬的,属于金属盾牌才有的光泽,现在终于变得——无懈可击。
尹煜佑的守护骑士,诞生了——
周围的人见他俩气氛缓和了,这才敢爬出被子来说话,其中一个插腔:“鱼油儿,看你这情况,是打算举报被灿灿抓现了吧?”
尹煜佑愣住,这种情况在新人里难道很常见吗?以至于这些老人乍看一眼就猜了个准。
那人好心地唠叨:“你还真别嫌灿灿恼你,人家这是为你好,公司网络监控的这么死,你敢举报的话死的绝对不会是公司,而是你自己,你要是不信大可以拿自己的前途去试一试。”
另一个铺友也凑过来说道:“咱就是说都到这么黑的公司里了,那前途就不用想了,能好好活下来就万事大吉。你们这些新人总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月月都有试着举报的,回回被拦下来,非要等到庞绅勋出面谈话了,才肯老实。”
尹煜佑撇了撇嘴,“为自己争取权益也没什么不对吧,只是现在的环境不合适鸟出头。”
刚开始说话的那个男人点了点头,“没错,环境不允许出头啊,什么样的环境办什么程度的事。帝盛的合同卡的死死的,你就是对付不了这个地方,乱来反而是拿自己的命在开玩笑,我可不是在跟你这个新人瞎扯,这都是有血淋淋的前例的。”
尹煜佑疑惑地蹙着眉:“这其实也不难,我签约的年份挺少的,等我出去了再举报也一样啊。”
男人叹了口气,“呷!一看你就没认真看合同。”
尹煜佑惊了一跳,大哥又说对了,自己当时虽然很认真地看了,但是那合同的内容晦涩难懂,字又像蚂蚁在爬,他当时心急,害怕没地方住,只是挑着看了一些重要的内容。
大哥说:“算了,这是这里主播的通病,都是着急赚钱,又听说这里好进才来的,也没几个懂那一大沓子纸。说认真看吧,一会儿就看串行了,硬着头皮往下看吧,里面的话专业性太强了,看不大明白,而且几页就看得人想吐。”
“我发现自己被坑了以后细细研究过那合同,上面写了,解约之后也不准传播任何对于帝盛不利的消息,不然就是违约。我怕单只是自己这样,还看了别人的合同,发现原来都一个样。”
男人掀起被子钻了回去,满脸写着躺平当条咸鱼,“我是发现了,咱们呀,小老百姓根本斗不过地主,百年的人怎么能跟千年的精比?人家油得很,一个弄不好,油溅一身反而烧死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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