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顿住一直滚鼠标的手指,他抬起头来,秘书分明看到他眼里有杀人的滚滚寒意,他被吓得眨了眨眼,定睛再看,这孩子的脸上已经变成了往常那副温和无害的模样。
老秘书心悸地渗出一手心汗,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少爷,似乎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林逸压住心里因为听到刘叔谈话里提到对尹煜佑不利的消息而升腾起来的戾气,努力挤出清澈可爱的笑脸说道:“警方注不注意这不是我们这些普通市民能知道的,知道的话就证明警方已经盘算着抓人了。”
“而且我朋友他不想太依靠我的钱,我就慢慢地在背后支持他吧,我不想给他心理压力。”
林逸攥紧手,眼神坚定起来:爹,我不会强行干涉你的。
想也知道,凭尹煜佑的高傲,家里已经欠了几千万的债,再欠上自己家的这笔违约金,他会笑不出来的,他不想因为金钱让有如亲人般的重要好友失去笑容。
父母给了他生命,是提供和塑造他灵魂的守护神,也是他生命中支撑他走路的两条重要的腿,但尹煜佑却是他的大半颗心脏。
如果没有尹煜佑,不说别的,他的大学生活会过得一塌糊涂,是那个人用戒鞭一样严厉又冷如寒霜的眼神教会了他很多……和真人相处的事,而不是虚与委蛇,推杯换盏,用生命作为消耗的能源把自己灌得烂醉,再用这个和恶心的笑脸来换取一份份价值千金的合同,最后钱赚到了,人和身体却垮了,崩塌了,不值得了。
金钱是用生命赚的,父母教会了他这个残酷而现实的道理,但是尹煜佑带着他融进了那些温暖而天真的天使中间,用润物细无声的行动告诉他金钱买不来真爱,甘愿奉献才能收获别人的真情。他才明白,跟客户或许也是这样,毕竟对方也是肉|体凡胎的红尘中人。
尹煜佑就像他的黎明,他一生中有很多次黎明,尹煜佑却是最灿烂也最难忘的那一个,因为他出现的时候,他那一整天的人生都是开心的,现在即将日暮西斜,他却想挽留那一天的金色黎明。准确点说,是想要留下那个带给他盛大的光明,温暖和花香还有鸟鸣,让他人生第一次嗅到晨芳的独特人形太阳。
在尹煜佑来之前,他的黎明都是昏暗的,他照亮了他的人生——一个度。
从十八岁的时候起,他就成了他的多半颗心脏,带动着他的生命在一个轨迹上同步跳动,就像恒星带着卫星在正确的路上运转一样。
我们的人生就像一个点燃了一支蜡烛的房间,是被一点一点,用先前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人生中所接受到的教育和所遇到的人们一点点,共同照亮的。就像点燃了很多蜡烛,来了越来越多信徒,最终从一间灰色的小破屋变得灯火辉煌,香烟袅袅云绕的重要佛堂。
普通人,只能照亮一度的万分之一,甚至是亿万分之一,但是尹煜佑一个人却照亮了林逸人生这间佛堂的一整个明度,代替了无数个形如消烟飘渺,弭于无迹的信徒。
我们一生中,遇到这样的人,何其珍贵?东方玄学上,称这样的人为——贵人。
林逸不懂什么贵不贵的,他也不知道玄学的那一套,他只知道,他不能放开尹煜佑,他对自己不一样,很重要也很特殊。
如果没有尹煜佑,他现在就是被人奉在金字塔尖上,却孤苦伶仃,没人关心,迟早要面临饿死这个结局的可怜鬼,因为金子不能吃。他会因为太过于孤独,连一个交心的灵魂都没有而悲惨地死掉,变成一具被奉在金山顶,却黏在上面,只能被金子埋葬,甚至不能入土安眠的白骨。
他不懂鸟鸣,闻不到花香,耳边萦绕的全是信徒求财的祈祷声,童子还太幼稚,被人供在金山顶上却险些走火入魔。是一位路过的大师扶起了他,告诉他:抬头看看这个世界,阳光、空气和雨水,未尝不能成为你的朋友。
只要足够沉静,一个人也可以是自己的朋友,你甚至可以和泥土玩耍,没有泥土,就对着地面说话,地面总有吧,没有的话总有小半块砖头,或者是石子和沙粒……你看,你不是孤独的一个灵魂,要相信自然会回应你,或者说,真爱永远会被回应,因为真情才能换得真情。
谁说只有拥有大脑的碳基生物才有灵魂?大千世界神秘茫茫,灵魂偏偏藏在一花一叶,一土一砾之中,只要你肯静下心来发现美。
这个前提是,先肯定自己,发现自己的美,才能打开心门接受世界,接受其它灵魂无意入驻。
林逸觉得,如果用金钱强行铺出阶梯把尹煜佑接出地狱会让天使蒙羞,再也没办法从羽毛中抬起头来面受太阳,那他就用那些原本应该铺台阶的金钱变成子弹,荡平那个地狱里所有敢围绕着,困扰他的恶事。
他对尹煜佑的执念,或者说是感情,和灿灿对尹煜佑的那种带有强烈守护精神的爱怜又不一样,二者一个是爱怜,一个是爱恋,一个是神,一个是信徒,但中心同样都围绕着尹煜佑。
林逸像小鸟,而且还是只雏鸟,对尹煜佑有对恩师的感激情结和被哺乳的依赖情结,还有关键的恩启蒙情节,以及最重要的……那个情结。
但是灿灿对尹煜佑的感觉说起喜欢,不如说欣赏还更多,他欣赏那个纯粹聪明,有脑子,值得守护的人,所以才会进化成他的骑士。就像聪明有能力的臣子都会选择自己的国王一样,他信奉那个人,相信他能带着他们开疆拓土,固城守池。所以他想守护那份纯粹,守护那个在一堆暗灭的人里灵魂灯芯发着忽明忽暗,微微星光的人。
或者说是——希望。
虽然稀薄,但也庞大。
林逸想起来,他爹一直是个性格粗看有点咋咋呼呼,其实像一座不熄灭的火炉一般温暖,容颜常忆开朗的人,倒不如说是个很珍贵的人。记忆中那样冷冰,又带着拒绝和厌恶的眼神,似乎只对他一个人出现过,他觉得,这大概也是他一个人的特权吧,可以看到老爹般的朋友不在平常时对外展示的一面,是只属于自己和他珍贵的记忆。
遇到特殊之人的人一般来说是会丢了脑子的,丝丝星星甜蜜的感觉浮上心头,像握住之后,再由喉头饮下的一杯冷酸中带着微甜,店员不慎给加多了冰块和柠檬的酸柠檬水饮料,这样刺激,冰冷,又带着少味甜的感激,就说又缓,却也快地流进了心里。
林逸被这股感觉,尤其是其中的那点甜勾得牵起嘴角,他心里又变得开心了,脸上再次出现了无害也没防备的笑容。
老秘书在一旁看得发愣,虽然以前就看到过少爷不为人知的一面,面前这个长得像精雕木刻一样的孩子不说话的时候其实和在人前的活泼样子根本不一样。
不说话的他,一个人沉静下来的时候,安静到有种和周围的一切都切开了联系,那种自我选择,摘离出人群中心的孤僻感,不是堕落和沉沦,只是似乎…他的本性就是如此……孤僻,不想被任何人侵入自己的那一平方小世界,来只鸟都会让他皱眉,爬进来一只蚂蚁都会让他突发一阵雷霆。
可怜的孩子,坐在金山顶上听到了太多纷乱贪婪的信徒祈索之音,他不能捂住耳朵,他的肩膀还太稚嫩,不足以承起祠堂般的大望。
是尹煜佑教会了他抬起头看看周围的事情,用另一种聪明的方法偶尔“捂住耳朵”,这个孩子才变得开朗了一些。
所以他当然跟着自己的太阳走,他生性就是崇尚自由的。
看着那样和在人前时最常见的模样完全不同的少爷,老秘书当时明白了些什么,孩子一直被董事长和太太教育,在强行逼迫,或者说勉强自己按照教科书上的走,装一个划定进国际标准线的好孩子。
他没有进入打扰过他,但是常常看着自家那个活泼到有点缺了两根经的傻孩子,却也好奇少爷沉静时候的状态是怎么样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以为他那种样子是彻底放空了脑袋在神逸地遐游,没想到今天意外地发现少爷的内心世界还挺丰富的,原来他纯粹就是喜欢一个人独处,讨厌世间的一切纷纷扰扰。
秘书突然觉得,这样的他能坚持在那些乱七八糟的成年人之间周旋好多年,还挺强大的,有一股特殊的韧性在身上。
看眼前的林少爷一会儿变一个表情,像学了电子变脸,就是程序弄得太婴儿了,做得有点不聪明,老秘书决定退出去了,他突然不想硬干涉少爷的决定了,原来这个二十多岁的小孩子不是在意气用事,决定也是深思熟虑过的。
他突然就相信了。
退出去之前,老秘书直起腰,背着手,叹了口气最后作劝告:“少爷,老脸最后说一句,你要是在外面这么冲动,一上来就搞这些举报什么的,那家公司顺藤摸瓜又不是查不到咱们,有可能会害了你那位还在里面的朋友,你朋友的合同在人家手上吧?”
“所以为了公司和你朋友安全着想,还是谨慎一些吧,咱们不知道这些人背地里都和什么势力有勾连,万一公司被阴了就头疼了,你知道董事长和夫人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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