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得出区别吗?”巴特克问他。
“这个甜了些。”钻石勉强说,他现在其实没心情喝酒,“加了砂糖,发酵的时候也应该做了处理。”
所有人都在听他说。巴特克,卡林,但丁,还有真夜。几分钟前他们在聊那些大事,现在却听蜂蜜酒的酿造。而好像他们都不以为奇,全默不作声地只让他一个人说着。连仆人们也是,十几双眼睛都模棱两可地打量着他。有瞬间,钻石觉得这地方不像巴特克家,而是缄默的荒野,无疑,问题背后另有所图。
巴特克点头,塞了泥巴的手指甲握住酒杯:“你挺不错的。”
他漫不经心地说完,又说道:“其实我今天找你来也有事。”
他顿了一下,说:“在飞鸽饭店的时候我就这么觉得:你很诚实,也没有**,比起帮大天使搞坏事,更喜欢做蜂蜜酒。去伊甸山?你可惜了——不如你跟着我做吧。”
他说的很流畅,很自在,似乎根本不觉得自己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有什么奇怪的。但丁面无表情地看了他爸爸一眼,不为所动。卡林和他如出一辙,都没太大反应,显然已习惯了。
“啊?……”钻石说了一遍。
钻石和真夜对视上了。他有点不自在,目光闪烁。真夜倒很自然,他流畅地替钻石接话说:“先生,您这个要求恐怕提得太突然了。”
巴特克没有理他,唆使说:“你不用怕他,他没什么好怕的。”
“您要是真的为他好,应该私下告诉钻石。”真夜毫不相让,甚至说得更果断了,“不然我可以认为您只不过是借他作秀,真实目的是为难我。如果是这样,请不要这么做,因为如您所说,钻石确实是个挺不错的家伙,您应该善待他。”
巴特克瞪着真夜,好一时说不出话。
“作秀?”他一拂袖,“钻石,你这么觉得吗?”
但丁无趣地移开眼:“爸爸,我们还有生意要谈。”
巴特克比他固执得多,朝钻石要个答案。钻石张开了口,却没能说出话。巴特克有些不耐烦,他从喉咙里嗯了一声,威吓地敲了敲桌子,催促钻石回答。钻石一下明白了背后的真正含义。要他说是或者否。
氛围有些紧张,仆人们默不作声,继续替主客们服务。钻石身后的那位女仆上前,替钻石舀了汤。她又拿起桌上的水壶,退后一步,绕过桌子,向另一端走去。
她穿过巴特克身后,巴特克正在瞪视钻石,等他的回答,没有看她。她撞到正替主人切肉排的男仆,男仆迷惑不解地回头瞧她,小声说了句什么。她目不斜视,继续抱着水壶向前。
她走到卡林身边,拿着水壶,弯下腰去。卡林在听巴特克讲话,没留神她。
她很瘦弱,俯下身时,鼻尖上的痣朝钻石问好。
然后,这瞬间,仿佛有股电流穿过钻石身体。
她就是钻石通过嘉华的手指看到的人,那个杀手,杀掉露易丝的人。
他又想起来她的名字,她的归属。
她是安里,那个叫安里的女孩儿。
他怎么会没想到呢?她就和露易丝、嘉华一样,是在那座巴里死前的宅子里晃荡的幽灵。她就站在文福夫人旁边,替她端水,替她换枕头,照顾她。
她把水壶放在桌上,感觉到视线,她望过来。一下和钻石对视上,她有点意外,朝他温顺地笑了笑。卡林茫然地抬起头,也和她对视上,于是她又笑了笑。卡林还有点疑惑。然后,她看到安里袖口里的银刀。
钻石直起身,一下跳上桌子。桌子费劲地咔吱一声,脚撞到碗盘,撞到仆人刚切好的肉排。巴特克愕然地望着他,但丁也是。你做什么!好像有人朝他叫喊。安里的袖口寒光一闪,她知道他的意思了,这是她和他的搏斗,所以她毫不犹豫地朝卡林刺去。来不及解释,钻石跳下桌去,扑倒卡林。
椅子砰咚摔倒在地,世界天旋地转。
钻石左手紧紧握住刀把,安里的面庞就在他眼前。她在上,他在下。她双手握拳,刀锋朝下,离钻石一步之遥。她和钻石对视,微笑。她仍在渐渐用力,将刀把朝下压去。钻石双手同样紧握住刀锋,他觉得很痛,又很灼热,血像泉水从他手缝隙里流下,一层接一层,洒在他衣服上,绝不停息。
她哪来的这么大力气?钻石纳了闷。好像一块巨石压顶。他试着翻身,夺走她的刀。但她纹丝不动。她逐渐失去耐心,知道眼前这人就是死性不改,变换招数,刀尖一闪,刺向钻石,这一次直指心脏。钻石一惊,伸臂去躲,随后闻到皮开肉绽,一阵冷感从胳膊传导至天灵盖。
他胳膊像皮球放气,一下松软下来,只等安里拔刀再补一刀。痛只是其次,那是一种尖锐的警告:要死、他绝对就要死了。钻石倒在地上。卡林好像已经不在他身后,冰冷的地板贴着他的背。他瞪着安里,她居高临下地朝他微笑,刀朝他插来。
他深呼吸一口气,紧盯着她的眼睛,抬起左手:“停止!”
她的刀朝正下插去。
她望着钻石的眼睛,眨了一下,接着继续向下。
钻石胳膊甩过去。安里压了一下,重新抓紧刀子。
她和钻石对视。钻石打了一个哆嗦。
安里却移开眼睛,缓缓地站起身来。
钻石这才明白了她的意图:她放弃和他对抗,而且他伤成这样,她确定他不是她的威胁了。
她的目标在他身后。卡林。她头发乱了,衣服也乱成一团,被人扶起来,正站在角落处。她看上去无比镇定。隔着人群,她和安里对视。
“啪嗒!”
安里僵住了。
但丁开了枪。他本就站在她眼前,她却无视了他。现在他举着枪,枪还冒着热气。不过他的枪法极臭,射中了桌上的餐盘,餐盘碎裂。
“不许向前。”他对她说。
安里听懂了,她看看四周,像狼一般警惕地朝后退了一步,飞速蹲下身来,重新抱住钻石的脖子,用刀尖对准,接着挑衅地望向但丁。
她是在威胁他。
“可以。”但丁冷静地说,“他可以。”
安里看上去有些失望。原来钻石没用。
她灵活一闪,松开了钻石。钻石只好像玩具般软绵绵地倒下去。伤了一条胳膊,流了血,恶魔已经没力气了。他眨了眨眼。
安里抬起手来,刀朝他喉咙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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