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走，朝堂上的人也就松了，有三两胆子大的想上前来问几位殿下，可又看眼下的情形怕是日后再问更好。
便都退下了。
皇帝走的决绝，可李常昭和傅泱依旧跪着，两人久久没有缓过神来 ，抓一个叛贼和沉冤昭雪太难了，难若登天。
但对高堂上的人来，又太容易了。
几句话的事，像那飘在天上的毛似的，一阵儿一阵儿，只要落不到人手，心里那都不实在，可两人如今的的确确的抓住了这根飘在天上的毛了。
两个人再抬眼相视，眼里竟然都是蓄满了眼泪，只是李常昭先回过身看着他身后的几位兄长，
李常旸心软，几个兄弟在一处，他先开口，“没事了，别哭！”
他给李常昭擦了眼泪，又看见李常明还在那傻愣着，忙让人把他带下去把背包扎好了再说，宜王昕也还没回过神。
李常旸又道：“大家都回去吧，先回去，老五老七还没回来，过几日咱们再细说。”
李常昭依旧跪在地上，只是李常旸看了眼傅泱，拍了拍李常昭的肩膀先走了。
殿内只留下了几个人，长吉，星阵，裴守平。
也只他们几人相顾。
不知是谁笑起来。
李常昭用袖子一把抹过脸去眼泪，站起身一把扯起来跪着的傅泱。
两个人跪得都有些久，膝盖有些淤血，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明明剩下的几个人都是病号子，却都走过来相互搀扶着出了承恩殿。
一行人就在这站起来的时候，仿若之前所有的悲伤都在这一刻站起来。
出了承恩殿外，走了会儿，
李常昭再开口的声音就不是刚刚那么清明了，有个抑制不住的哑，说的也不是些什么豪言壮志的话，只是一句，“我们什么时候去泰和楼吃茶。”
同行的人都笑了，
王棋那干枯瘦弱的脸上扯出笑，“等你给我们下帖，就去。”
其余人点了头。
至宫门临别，几人分开，只是李常昭一把拉住傅泱扭头换了个方向走去。
“你要带我去诏狱吗？”
都不用问，傅泱知道是哪里。
“是。”
夜幕已经笼下来了，两个在宫道上跑起来。
“我不信我们兄弟几个真那么老实，你以为我三哥他们那么快走了是为什么，还有我五哥和老七后到，估摸着人早就到诏狱门口等着了，我父皇在殿上说是把人下诏狱留条命，反正人活着就行了，其他的谁管那么多，快走。”
傅泱不说话，只是被人拉着跑。
冷啊，上京的风真冷。
只剩两人的手心是暖的了。
可两人还没有进诏狱，就看见恭王旸怒气冲冲的抓着顺王映的手腕往外走，后头步履匆匆的还跟这端王。
两人先停了步子，没有再上前
出了诏狱门口，李常映愤然把握着自己的那只手甩开，“三哥你拦我做什么，高珅那种人死了就死了，叛国之人，蛀虫一个留着有什么用？”
“你们俩怎么就先对他用了刑！他在诏狱自然有诏狱的官去审！进了诏狱，大理寺刑部都没权过问！你们两个先不要命了！”
李常映依旧只是一把挣开，眉目愤懑难平，质问道：“他害死的可是大哥啊，旸哥，那可是大哥啊？是高珅害死的，若是你你会放过他？他高家出叛贼，里头的高珅就是有一个，还有他两个儿子，若是你？你会放过他们？你今日来，敢说就是来拦我们的？”
李常旸一时间语塞，他压下口气，平静几分，道：“大哥是太子，老五你是顺王！”
李常旸钳制住李常映，又看向李常晗，“还有你，你是端王！放在寻常人家里，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们三哥我绝不多说半个字，我都可以给你递刀，可我们偏偏就是皇家子，你李常映李常晗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你们自己不甚清楚吗？！”
顺王映垂眉。
“我……”
“可父皇的意思。”
李常旸手上的力道重了几分，“那是圣人的意思，也只能揣度，不敢定论啊，里头的人必须活着。”
顺王映苦笑了一声，“父皇留他一口气在我都觉得是天恩了。”
“三哥，你别生我哥的气…”端王走上来，声音有些嫩。
一众皇子李就李常晗长得显年纪小，他没见过他五哥这么丧气。
“还有你小子，你五哥胡来你也跟着他胡来吗？！”
李常映还想再教育几句，只是李常映挪步子把李常晗挡在身后，“可我就是做了，三哥你要拿我怎么办？启禀父皇吗？？我都认。”
李常晗有些怕，伸手抓住了李常映的后腰带，他哥的手往后背了背，压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他们都知道其实李常旸也不是气，他这两个弟弟对人用了刑，今日兄弟都来了，目的自然不言而喻，可这两个鲁莽的，偏偏把人折磨得没几块好肉在了，等几日傅泱还要去住北城，这个高珅，只能等筑北城换回旧主再死，现下就死了，不好。
李常映垂首，喟叹，“三哥我都知道，这若是家仇我杀了他都不痛快，可大哥是太子，我要若杀他，就寻不了私，高珅这个人，就只能放在诏狱交给天下人去审，我只是气不过，我和雪客只是气不过。”
顺王映拉着端王晗走了，不过几步路，他又停下来，“三哥，我和雪客先走了，会回去向父皇请罪的。”
几个人都没有回头，李常旸道，“这诏狱你们两个能进去多半也是得了的授意。”
“那臣弟就先回府去了。”
没几步再遇上李常昭和傅泱，四人见了礼，顺王脸上没神色。
“三哥。”
李常旸看了他们一眼，“你们二人也是去看高珅的。”
李常昭扬着头，“是”
他看他三哥眉毛有些微怔，他又道，“我和傅泱，只是想去同他说几句话，几句话而已。”
李常旸动了动唇，却没吐出来半个字，他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只是点了点头，“虽说今日定然是圣人松了口守卫才会放人，不过进去还是快些好。”
李常昭只是点着头拉过傅泱便快步向里走去。
李常旸回身，就看见傅泱已经健硕的背影，他长得比自己六弟弟还高。
这是只北地的鹰。
圣人在承恩殿开了口让他归北地。
这只鹰就马上就要在上京被人熟知了。
可鹰有主和没主是不一样的。
自己的六弟弟扯着他的手。
难分。
高珅现在就是求死不能，诏狱磨人的法子千万人，让人死容易，不死也容易。
他手脚都被按在柱子上绑着，嘴里也绑了布条在后脖颈打了圈儿，咬舌自尽也不能，他低垂着头，倏地抬起来看了眼来人，又垂下。
李常昭只离他几步远，压下所有的不甘，缓道：“高珅，我不动刑法，我只是想和你说几句话。今日，万般的往私里说，怎样都落不开家国之恨四个字。高珅，你已年过花甲，少时也读的圣贤书，君子之理摆在你面前你没有守，天下家国百姓放在你面前你看不见。我不觉得几句话会让你愧疚，可自古言语重伤人……”
李常昭猛的说不上话来，愤懑难抑 ，他想起他的长兄了，他的长兄因眼前人而死。
本低垂头的高珅正欲抬头，可傅泱一把将李常昭揽在身后，续道：“高珅，你不知道，有些话见过陛下和没见过陛下说，是不一样的。”傅泱静静地站着，不动丝毫，“你的蠢才之理，低贱之身，今后你背的是万世骂名，还有你的儿子，也会因叛国而死，不得显名，史书上不会留你的名字了。高珅，你这一生，求的究竟是什么？”
高珅抬了头，眼神晦暗浑浊，他老了。
傅泱直视着他眼睛。
高珅看不出这两个人像谁，没有别人的影子。
李常昭不像太子，除了长相。
傅泱也不像他父亲。
这两人高珅看不懂，但他也知道输赢一定。
他低头了。
观文愉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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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诏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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