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重系

谢宅门口。

李常昭将李兴飞扶下车架,想要接过他手里的两坛子酒,但李兴飞摆了摆手不让。

“先生,谢太师抱恙已久,行动不便,本说是要出门相迎的,只得缠绵病榻,还望见谅。”

李兴飞不屑的哼了声,拍了拍衣服上溅落的雪,“不来便不来,以往这样大的雪,他也没给我送过几回伞。”

二人一前一后的进了院子,李兴飞走在前头,他熟悉这个院子,心里还想,那个老家伙十几年都不换个宅子,置景都没怎么变化,看来过的也不怎么样,想到此处,却是心酸。

谢诚致嘱咐过了,两人畅通无阻,到底宅子也没几个人,临了内堂门口站着两个人,躬身作揖后,撩开了厚重的帘子。

李兴飞步伐稳健的进了屋子,却一进门就滞住了。

面容枯槁,神情憔悴,这八个字,原来是真能在人脸上映射出来的。

他反手闭了门,挡住冷风从幕帘边子里吹进来,李常昭规矩的没有跟过来。

李兴飞将酒放置在桌子上,那桌子都掉了漆了,半新不旧的没有换。他立在桌旁,也没有上前,看着床榻上的人半晌,他有千言万语要砸在谢诚至身上,话临出口,只出来了一句,“这酒你喝不喝,我千里迢迢带回京的。”

话毕他也不管人应答,从桌上翻正了两个茶杯子,扯开酒封就往里倒。

酒香四溢屋子里的,药味都淡了一分。

“要喝你自己过来,我可不是来侍疾的。”到底狠话只是嘴里说而已,倒给谢诚致的杯也只淹了个杯底而已。

谢诚致真就掀了被子,自己披了外衣,走过来做在桌边,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了。

喝得有些急,他立马咳嗽起来,李兴飞还是起来给他顺着气,十几年想要出口的千言万语,只有一句话出了口。

“谢诚致,你老了。”

谢诚致不惯喝酒,他刻意的坐直了身子,想要正视昔日故友的眼睛,不过片刻还是把目光落在了酒里。

他老了,太子死后,他就老了,老的如同飞不动的归雁一般。

“我今日,是想来怪你的。”李兴飞浅尝口酒,看向病态缠身的谢诚至,苍凉道:“但你这幅样子,叫我说不出口,可为了鸿鹄,我还是想来问问你。”

这酒的味道品之无味。

还是来怪他了,谢诚致想。

李兴飞似乎红了眼,“北地已传回捷报,楔阳称臣朝贡,竟然还是敬称的皇叔陛下。高氏叛国的事就这么办好了。陛下就这么允准了,这有什么办不好的呢?是啊,这有什么办不好的呢?太子殿下就是少了那稍许的决心啊,就那么些决心啊,你怎么教他的!”

“我能如何啊,就是如此,才更觉愤懑,他高珅一人的不甘,就授意害死的太子!那可是我苦心教导十几年,十几年啊!仁心,民心,帝心样样都有了,我教了十几年的学生啊,我教出来的太子啊。”

这嘶吼出来,也是满脸的涕泪横流。

李兴飞听罢却苦笑起来,“谢诚致,你把鸿鹄教的很好,帝心,民心,文心,但你有没有教他当顿不断必受其乱的决心啊!谢诚致,我当年,有些悔让你了,若是高固此事,蒙发之时便断于襁褓,鸿鹄不会断于洪州。”

谢诚致无话可说了。“我已无用了?"

“如此这般,那七老八十的农夫不是都死了才好,你有七十吗谢诚致?咱们科举那年都说是百年难遇龙虎榜,谢诚致,杏榜前十的人物,如今此种地步了?”

李兴飞受不了他这个样子,也从未见过。

“朝中的局势已经变了,恭昌顺庆端宜,六王里已然两人改了封号,恭成晋,昌成楚,你饱读诗书,敢说不知道改封这两字的意思,你久不入朝,但我不信你这些也都不知道了。”

谢诚致其实知道的,他给自己倒上满满一杯酒,“我知道的,晋楚二字做了封字,晋王楚王在看似风平浪静,或接下来就是剑拔弩张,已然开局的一盘狠棋。”

那杯酒他没能喝下肚,缘是李兴飞按了他的手。

“诚致,你我多年未见,我也问完了想说的话,接下来说的,真就是交心之言了。"李兴飞为自己斟了一杯,“我见了陶太傅,他虽居兰台,但似对庆王昭属意,他是老帝师,如今挂着史官的闲职,却心头对庆王关切,庆王此人……"

他不再说了,只是看重的点了点头。

“你站在庆王身后。”谢诚致毫不意外,笃定道。李兴飞也不答。

“你来看我也是为了庆王,你要我做什么?如今这幅身子我还能做些什么?”他双手捶打着胸口,压着声音道:“兴飞,我不行了,鸿鹄是带了我的半条命走的啊!”

李兴飞看着他说:“你是帝师,重明要你来教的。”

"我……? 我不行了,我半辈子都给鸿鹊了……我不行了……"“那你的下半辈子,给重明。”

李兴飞替他落定了。

“重明没有几个站在他身后的人,他和他哥哥多少有些相似,但又不同,诚致你信我一次,也信他一次,他会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曾经《饲牡丹》名冠天下的惊绝才子赞许起人来也会只有“很好很好”两个字。谢诚致不答话,静默许久,悲色渐收。

李兴飞知道他是动摇了,起身起来,正好谢诚致说了一句,“你让庆王殿下进来。”李兴飞一顿,转而从桌上拿起杯盏:“诚致,我先敬你一杯,但此杯之后,你与我要各凭本事教重明,我不会在乎那声‘老师’是叫谁,但你记住,我不会让你。”

仰头入喉,他拉了门栓一一漫天大雪一一一人站在台阶下。

久观督望台,难觉雪已深。萧窗飘零木,也见报春鸟。

李常昭肩上厚重不知落了几层,就那么站在一处,动也不动,听见有人唤他,才转过身来,身上的雪一把一把的落,他走进了李兴飞,还是站在台下。

“先生,您唤问我。”

“怎么大的雪,怎么不躲躲。”

“先生没让,况且这是谢太……谢太师的宅子,还没告知主人。”“你同我进来。"

李常昭听话,掸干净身上的雪才敢进屋,他还没来得及给谢诚致见礼,李兴飞就站在他一侧,道:“倒杯桌上的热茶,端好。”

李兴飞照做了,重新翻了个杯子,从炉子上座的茶壶里倒了浅半杯,杯子里混进些茶渣子。

他站在谢诚败面前。

李兴飞继续道:“重明,跪下,叫他一声老师吧。”李常昭有些沉默,还是照做了。"老师。”

高举过头顶的茶被接过了,谢诚致一瞬间的恍惚,仿若看到鸿鹄,非也,面前之人重明而已

喝了茶,他把人扶起来,鸿鹄的弟弟,他的下半辈子是否就记挂在了这个人身上。

长大的孩子,呜呜呜。

观文愉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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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重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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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里禾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