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婆子就是在那棵树下被发现的。”小张指着前方的一棵大树。
蒋昭先看了看周围的树藤,都是比较细的,而且用力一拽就会脱落,不至于勒死挂着的人。
他蹲下身子,仔细查看周围的痕迹,有几处草被压折了,泥土上留有明显的拖拽痕迹,奇怪的是,那些痕迹从小路上一直延伸到树下。
他顺着痕迹往前,在离树干还有一米的地方突然停下,从这里开始,所有的痕迹戛然而止。
罗罗也跟过来看:“阿昭,这痕迹有点怪啊,怎么像是人被拖到树里去了呢?”
蒋昭抬头,指着树干上方一处被藤蔓缠绕的地方:“可能借力爬到树上去了。”
他回头看小张,只见他远远地在坡上面站着,拿出手机拍视频,问他:“小张,管婆子出事后,你们带人来过几次?”
小伙子向前走了两步:“就第二天他家里人找人的时候来过,后面就没人愿意过来了。”
罗罗的目光落在坡下一棵树上,那里的树皮有些不自然的脱落,他走过去:“阿昭,过来看,这里好像被人拿刀砍过。”
蒋昭看小张面露不安,心神忐忑,就打发他先回去了。
他走到坡下,先注意到的是,那棵树后面的草丛又出现了压折的痕迹,而且痕迹似乎跟树前的前后紧密相连。
就算有人拖着管婆子上了树,可是下了树继续再拖行,痕迹也应该是新的才对,可眼前的压痕完全一致,仿佛管婆子的身体根本没有被抬起来,而是直接从树干里穿过去的。
蒋昭后退几步,目光在树干和地面的接合处停留,杂草的生长方式也不对劲,像是被突然打断又重新生长。
罗罗站在后面看:“怎么了?你看出什么了?”
“这棵树......”蒋昭指着树干基部,“如果树一直是长在这里的,草应该会绕着树干自然生长。但你仔细看,这些草的生长轨迹都被硬生生截断了,就好像......”
“就好像这棵树是后来才被安插在草丛上的?”罗罗接过话,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可这怎么可能?这树的年龄肯定比我俩加起来都大。”
蒋昭想了半天也没想通,最后只安慰自己,自然之大,人类之渺小,说不定有的树,有的草就是这样奇怪生长的。
两人又在四周找了找,没看到什么特别的药草,也没打算当刑警来破案,赶在太阳下山前回去了。
***
车直接开去镇上的一家饭店,管杨已经在店里等着了,隔着窗户看见那台黑色奔驰G级,心里未免酸溜溜的。
黑色的漆面在夕阳下泛着金属光泽,霸气的车身、高大的底盘、方正的线条处处彰显着越野硬汉的本色。
不过管杨也就酸了这一下,他早就想通了,什么人什么命,那是天注定的,穷人想改命,至少也得努力三代啊。
“两位老板看看吃什么,我做东,随便点啊。”
蒋昭看他心情不错,笑问:“下午找的是村长还是镇长啊?”
“我本来想先去找村长的,后来又一想,那村长啰里吧嗦的,肯定又要说我有什么私心,我就直接去找镇长了。”
管杨嘿嘿笑,“这镇长啊,是个明理之人,一听我说这事,马上就拍桌子说,这是关系到全镇经济发展的大事,怎么能让一家人胡乱嚷嚷。他说他明天就带着工作组上门劝导管婆子一家,还要召集村委会商量对策,让村民们别乱传谣言。”
他背靠在椅子上,学着镇长的口气:“这几年好不容易靠着中药材和旅游把镇里经济搞上去了,要是让这些不实传言一传十、十传百,那些外地客商和游客还敢来吗?闹大了,上头也是要怪罪的,这都解放多少年了,还鬼不鬼的。”
他说着,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这事闹大了对谁都不好,你们也看到了,他们就是想要点好处,塞点钱,这事也就过去了。”
“谁出钱啊?镇长吗?”罗罗点完菜,把单子递回给管杨,“你看看再加点什么?”
“我不挑食,您两位吃好就行。”管杨又点了几样招牌菜,叫服务员过来,“拜托厨子哥认真炒啊,这两位是来旅游的,吃好了会给你家多多宣传。”
说完看着蒋昭,他知道蒋昭才是管事的:“昭哥,钱这事我也跟镇长提了一嘴,你也知道,这些个当官的都抠搜的很,话说起来一套一套的,真要做起事来,那可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蒋昭点头:“明白。公司有规定,员工在工作过程中出了事,都会发放抚恤金,该给的一分不会少,但也一分不会多。”
管杨挠挠头:“那这钱给了,外面不会觉得咱是做贼心虚吗?”
蒋昭笑笑:“赔偿是赔偿,查案是查案,两码事。先让镇里面带着权威机构去查药,我们不插手。药没事,这事就变成了公司内部的事务。赔偿金走合规程序,找几个德高望重的人做见证,避免他们以后再乱要价。”
“至于管婆子的死因和闹鬼传闻,那就是警察和你们镇长的事了。”
罗罗在旁边听着,暗暗点头。他跟着蒋昭这么多年,就服他这一点——该强硬时绝不含糊,该给钱时也不小气,从不拖泥带水。
总公司出钱,镇上出力,管杨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服务员端来一盆牛肉,管杨介绍:“这是我们本地有名的黄牛汤锅,快尝尝,这家的蘸水也是一绝。”
说着给两人各自舀了一碗汤:“这汤也正正好。”
菜上得挺快,中午三人都没吃好,现在各自埋头吃饭,罗罗不住地夸:“好吃”,“绝了”,“太满足了”。
间隙,管杨问:“昭哥,你上午说要新开一个厂子是真的吗?”
蒋昭回:“是打算开,估计明年吧。”
“也是在玉溪?”
“这个真没定,等我干爷那边确定好了,我跟你打个招呼,到时候还可能要请你帮忙呢。”
管杨以茶代酒,举起杯子跟两人碰了碰:“有需要我出力的,尽管招呼。”
开新厂这事,说起来,蒋昭就用两个词来形容:玄乎,莫名其妙。
那天,和吉山把他叫到房里,手里捧着一本线装书,纸张发黄:“阿昭啊,爷爷做了一个梦。”
“梦见一位白发仙人,身穿道袍,似是仙人下凡。他手持竹杖,指着西南方向,说那有一处秘境,山势如龙,钟灵毓秀。山中有一种奇药,根如血脉,叶似星辰,若得其法,可治百病,或可长生。”
和吉山说着,眼中放光:“你别不信,我让人打听过了。那边的三七品质确实特别好,根茎紫红,像是浸过血一样,药效特别强,这不正应了仙人说的‘根如血脉’吗?”
蒋昭忍着笑,看爷爷手指颤巍巍地在书页间划过。这些年,和吉山是越活越玄了。以前年轻的时候做生意那是雷厉风行,现在成天捧着周易、黄历,算方位、看时辰,出门都要挑个好时候。
刚开始,蒋昭还疑心和吉山年龄大了,怕老,怕死,怕生病,定期带他去体检,结果医生每次都说:“老爷子各项指标都好得很,就是得多运动。”
时间长了,蒋昭也就由着他去,信神信鬼都无所谓。人活一世,开心最重要。
***
天色逐渐转暗,蒋昭在山林间匆匆行走。
不远处的山坡上,歪坐着一个女人,头发凌乱,张皇地看着四周,他想打个招呼,问问是不是迷路了?是在找什么人吗?却发现喉咙里像被堵塞一样,怎么都发不出声。
他只好朝着那女人的方向走。那女人好像听到什么声音,猛地转头看他,眼神由惊转喜,朝他招手。
蒋昭也挥了挥手,看那女人的脸庞有点熟悉,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她手里握着一根三七,根茎透着紫红色,丝丝缕缕的根须上挂满泥土,蒋昭定睛又看,发现她身周都是发紫发红的根茎,却不见叶子,好像那些草都是倒栽在泥土里的,枝叶朝地,根茎朝天,像是破土而出的野兽的细爪。
蒋昭有些犹豫,这时身前掠过几只乌鸦,急冲向那女人,啄她的头脸,撕扯她的衣服,蒋昭急着要跑去救人,脚下被横生的树根绊了一跤,身子栽了下去,这声响惊动了林中休憩的鸟,一时间,败叶乱飘,飞鸟疾飞。
越来越多的乌鸦都冲向那女人,蒋昭听到女人的嘶吼声,抬头去看,她的衣服已经被啄烂,露出一团团不规则的紫斑,周遭寒意四起寒意,想起来了,这是管婆子,他昨天见过的。
蒋昭心急如焚,抓起一块石头朝鸟群丢了过去,又起身跑去,踩过软枝,跨过枯木,眼看着快到那处山坡了,管婆子身子后仰,接着重重摔倒,树藤缠上脖子,整个人拖拽着向后急速滑行,围着的鸦群有的四散而飞,有的依旧跟着啄食。
她用力撑脖间的树藤,撑不开,又十指抠地,想借力抓住点什么,阻挡后拽的力,都无济于事。
蒋昭拼命地跑,伸出手拼命地把管婆子拽回来,可是管婆子被拖到树丛中,就没了声息,只留下蜿蜒曲折的血痕和几块身上掉落的衣布。
他拨开树丛,里面空无一人,甚至连棵树都没有,拖痕也消失了。他一边跑,一边呼叫,那叫声传出去就如一缕烟融进了一团烟,始终无声无息。
呆站了一会,蒋昭怕罗罗担心,快步往山坡的方向返回。忽见前方树影挪动,草丛无风自摆,像是被人推着前行一样,树和草在他眼前汇聚,组成两扇门,同时向中间合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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