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的那天自己因为担心顾黎的安全，所以晚走了一会。
在监控室里，她好像看到了顾黎微微弯起了嘴角，后来她再仔细看的时候，这一抹笑容却消失了。
在那之后她一直在思考那天到底是自己看错了还是真的发生过。而笔记里记录的内容已经告诉了她答案。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说明顾黎来这里不到一个月就已经可以抵消猫头鹰3号所带的助眠效果，这也就意味着女孩的灵力增长和身体素质的改善情况远超预期的估计。
刚刚那位工作人员交给她的报告更明确记录着那天以及之后顾黎的每一项数据。她是清醒的，每天喷出的喷雾早已失去了效果，而这一切，除了这位工作人员没有任何人发现。
在基地里，脑活动数据被界定为一定范围内的波动值。因为每一个实验品的情况不同，因此平均值是一个范围内的数据。在这一个范围内都可以认为是正常的。
本子上记录的数据能够看出在比斗之后顾黎的数据有了一个小范围内的变化，这个变化很容易被记录在正常的范围内，而忽略掉了其背后所产生变化的深意。
猫头鹰3号所带来的助眠效果和人假装入睡的效果是不同的，因为猫头鹰3号自带灵气和催眠喷雾对人脑有一定的麻醉作用。而自然假装入睡的过程却没有了药物的影响。如果知道这一点之后再去看本子里的数据，就会发现这个小范围的波动所代表的真实数据应该是远超现有的范围之内的，它可以乘以二倍或乘以三倍或者更大的数据去看，这就要看这个试验品究竟装到什么程度了。
再加上爱丽丝那天的观察，这就意味着，猫头鹰3号对于顾黎来说已经完全失效了。在猫头鹰3号失效后布谷鸟3号在两天后也完全失效，但目前竟然没有人发现这一点，这说明现有的数据标准最起码对顾黎不再适用。
爱丽丝知道这从中也有这一位工作人员的手笔，但更多是标准的落后。可现在自己无法贸然说出这一点。虽然她更多的将注意力放在了试验品研究这件事上，但并不意味着她不知道这个基地当中所牵扯的复杂的利益关系。所以目前她并不打算说出这个发现。
而在发现了这一重大变化之后，她根本无心上课了。她只想赶快回到家去仔细的分析她接手067以来的所有数据，以找出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快的成长速度，同时做出一份更适合她的培养方案。
可是，现在她遇到了一个阻碍，比斗之后，明显有别人也看中了她。而现在以自己的背景而言显然不是争夺的时机。
今天改变教师上课的安排是一次试探，也是一个失误。
这一下午是顾黎在这个基地以来过得最开心的一个下午。也许是因为前两次在冰冷实验室的经历让她更喜欢身处在人群里，哪怕她知道这个人群和在大学当中所处在的氛围是完全不一样的，她也喜欢。
另外一点让她欣喜的原因是今天下午所教授的知识和自己能力的提升。虽然这依然不能改变她讨厌克里昂的事实。但顾黎还是照常演戏，下课后毕恭毕敬地对着克里昂行了一个军礼。
今天下午的运动量非常大，因此顾黎决定先去洗澡再去吃饭。她没有再走以前的老路，而是挑了一条新的道路，小心谨慎的朝澡堂走去。
在路上她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D4。
D4显然是早她一步就来到了这一条路上，把自己伪装成了假山周围的一个土堆，等她来后才从中走了出来。他看了一眼顾黎周身的蓝色灵气，眼里充满笑意笑了起来。虽然顾黎对他有一些了解，但是依然不敢放松警惕。更何况，今天他的表现着实反常。
“你成长了。”D4主动开口道。
顾黎犹豫了一下，才问道，“你……没有去吃饭吗？”
“我在等你。”D4说着，抬起手，一旁的土里升出一块不知道该形容为书还是说是厚厚的砖更合适的东西，然后它用灵力把它翻动，“我知道的都写在这里了我走后你一定要抓紧把它看完。就在这里看完，然后再去澡堂。要赶快把里面的东西记下来。”
“什么？”顾黎不明白，“你去哪里？”她的心中升起一股不安。
D4微微一笑，“我要走了。来跟你道别。”
“什……”顾黎的嘴唇微微一动，她忽然懂了，“不要！”
“别放弃生命，D4，别放弃！”她不由得抬高了声音。
“嘘。”D4做了个手势。“小声点，会被别人听到。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方便告诉我吗？”说着他指了指那本书，示意她写上去。
顾黎迟疑了一下。D4了然的笑了笑：“我叫威廉。”
顾黎犹豫着，写了个“黎”字。然后说了一遍它的读音。
“黎。对吗？”D4询问道。
“嗯。”顾黎点点头。
“很好听，虽然我不懂中文。”他微笑道。
顾黎心中有些难过：“我……我本来以为我不能和你说话了……”
“可是为什么你却选择了这条路……留下来不好吗？我会帮你......”她心中情绪万千，说话也没头没脑了起来。说完才微微懊悔，自己有多厉害还义正言辞的说帮助别人。
“为什么不能和我说话了？”威廉语气依然温和。
顾黎垂下眼，“你……你知道的。”
威廉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
“你……”顾黎焦急地抬起头看着他。
威廉轻轻一笑，“所以我也听到了。”
顾黎微微张大嘴巴，有些懊恼和害羞道：“很蠢吧。但是……”
“我都懂。”威廉微微一笑，“但是这就是这里的规则，不是你我能够改变的。你已经试过了，应该知道一人的力量太过渺小，尤其是现在的你，而他人的意志难以撼动。所以不必太过自责。”威廉安慰道。
“那和我一起......”顾黎赶忙道。
威廉摇了摇头：“他人的意志难以撼动，我刚刚跟你说过的，你忘了？而我已作出选择。”他的语气还是那样的平淡而温和。
顾黎眼眶发酸，泪水不受控的浮现出来。
威廉看着她，开口道：“你做的并没有错，只是因为环境而不得不选择杀人。是这里的规矩，是这里的逼迫。”
“可是你没有。”顾黎略微有些激动，眼泪无声地掉了下来，威廉的瞳孔有一瞬间的紧缩，但是他还是没有说出来。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开口。顾黎紧紧地看着他，内心的情绪都写在了脸上。“如果不活着你就看不到出去的那一天了，也许你出去后能做更多的事。”
“顾黎，”威廉开口打断她，“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了。这里是监控的盲区，距离比较远，声音也不大所以他们听不到，但是我想这种情况很快就会被更改了。”他顿了一下，“当然他们也可能不会改。但不管怎样这样的话还是以后在心里说给自己吧。”
“威廉，活下来，不管你经历了什么，但我主动杀了别人，我的错误不必你大，我身上还背负着人命，你想想我，怎么可以放弃自己呢？”顾黎渐渐冷静下来，试图说服对方。
威廉露出一个很淡的微笑：“在这里思考对错是最没有意义的事。”他顿了一下，心中更加欣赏顾黎。
他没想到这里还会有人去思考对错，为杀了人而愧疚。
想着他的笑意加深了一点，“你只是想活下来。而想活下来，就要达到这里的规则制定者们的要求，仅此而已。如果你想活，就不要思考对错，因为你的道德、良心会撕碎你。过度的善良只会至你于死地，这里容不得这些思考。如果你想活着，就必须暂时舍弃这些，不然等待你的就只会是死亡。”
顾黎听着他的话，眼泪连成线滑落。
“那你呢？你不想吗？”她看着他，眼中的意味分明。
威廉的眼神中出现了来基地后的第二抹亮光，他笑了出来。是那种很温和，很温暖，很英俊的笑容。他在这里遇到了第二个人，真情实意的在为别人担心，希望他可以活着，活着走出这里。
他因为她的关心而略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干脆道：“不想。”
威廉又笑了下，面上露出纠结和思考的神情，然后又恢复了带着些洒脱和笑意的脸庞：“顾黎。你们‘九州之地’的人会把一个词放在嘴边，‘道’。对你而言你有你的道，我也有我的。不必觉得你的道是错的而我是对的。我并不如你想的那样高大。‘我不杀伯仁而伯仁因我而死。’”他说着低下了头，随即释然的露出一个笑，抬起头，：“如果我的死亡能换取他人生命的延续，哪怕只有一天，也是我选择的勇敢和向他的证明。”
“你记住，你不是错的。因为你不嗜杀。坚定现在的你，保持你的底色。哪怕在黒沼中你也能找到方向。”说着他指了指顾黎心口的位置，温柔地看着她。威廉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为自己终于踏出这一步的勇敢，也为能够吐出心中藏了许久的话。
他慢慢地抬起手，在顾黎的注视下把手轻轻放在她的头发上，轻轻地按了下。
“那我希望你活着。”顾黎坚定的看着他。
“活着就会有重生的希望。”
威廉没有说话，只是温柔地看着她。
“这里有很多体外培养的人，有个隐形人，有个能让你染上毒瘾的感染者，有个会使很多武器、神出鬼没的家伙，还有和你能力一样的人......”威廉忽然转移了话题，“那本书一定要赶快看完，记下其中的内容。”
“以后的路会很难走。保留善良，识别善良，给值得的人。不然，只有死亡。”他留给顾黎这句话，又轻轻的按了按她的头发，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顾黎的眼泪再次落下，但她的眼神依然坚定。她擦掉眼泪，深深地看着威廉的背影，把他的身影刻在心里，无声地向他告别。
她在基地中的第一个朋友，就要迎接死亡了。
顾黎拿起那本书，把它藏在衣服里，飞快地向着另一边跑去。
威廉会是顾黎心中一个永远留存的印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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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威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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