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梦被他一推,往后踉跄几步才稳住脚步,慌忙看去,却见那碧纱带在他掌中已经泛起幽光。她心跳极快,忐忑地默祷此刻竹幽依然失联。
卿宴不着痕迹地瞟了她一眼,又将目光落回碧纱带上。二人隔了数米相对而立,都静静地注视着那抹翡绿的流光。
荆梦屏住呼吸,从未觉得时间走得这样缓慢过。只见那幽光闪烁了几次,忽然黯淡,她心下一喜,刚松一口气,便听到一道久违的男声传来。
“空翠?你还好吗?你在哪里?”
依旧冷冽平淡的声线,熟悉他性情的人却能听出三连问中的关怀与急切。
荆梦心头一热,知晓竹幽平安无恙,她怎会不高兴?只是现在却是最糟糕的时机,她紧紧地抿着嘴,并不回应,一双眼警惕地看向正笑得妖冶的绿衣男子。
没有得到回应,对方似乎有些着急,碧纱带又传来几声追问,“空翠?空翠?你在哪里?”
荆梦准备装聋作哑,可卿宴却并不打算陪她一起。
“风竹幽,许久不见……”他的语气像是在伤怀往事,顿了顿,又似乎有些歉疚,“哎呀,我忘了,你已经不配姓风了……”
碧纱带另一头沉默了一瞬,声音变得冷硬而饱含戒备。
“风卿宴,你最好不要动她。”
风卿宴闻言勾唇一笑,一双金棕色的眸子玩味地看向少女,故作伤心道:“我的好弟弟,大哥在你心中就是那样的形象吗?我和你可不一样呐,刚刚,我可是救了你心爱的空翠姑娘一命呢!”
荆梦大吃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风卿宴,竟是竹幽的哥哥?!她惊疑地打量了他一眼,心道两人实在没什么相似之处,也不知是不是亲兄弟。
“让空翠说话。”竹幽的语气极冷。
“怎么,连我也想杀么?”风卿宴脸上的笑忽而淡去,微翘的眉尾挑了挑,毫不掩饰眼底的憎恶与鄙夷,“你身负七条同族性命,有什么资格这样对我说话?”
眼见形势就要恶化,荆梦在碧纱带传出回应前抢先喊道:“竹幽!别担心,我没事,是卿宴公子救了我!他只是想跟你说说话!”
闻言,风卿宴神色一滞,不悦地扫了她一眼,讽刺道:“杀害同族这种事,你听后一点也不惊讶,看来他早跟你说过了,真不愧是朋友呢,沆瀣一气,臭味相投……”
荆梦被他刺得羞愧难当,她理解竹幽不假,但是在受害者的质问下,根本无法理直气壮,杀孽无疑是有罪的,而她面临这样的指责倒也并不委屈。
“风卿宴,此事与她无关,你在何处?我来找你。”碧纱带那头传来镇静的男声。
风卿宴却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忽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有趣,有趣极了!你躲了五百年,为了一个小妖,不等我威胁便急着自投罗网,真是太令我好奇了……无情无心的竹幽也有放在心尖上的人物?“
说着,风卿宴将视线落在一脸紧张的女子身上,眼底掠过一抹精光,而后话锋一转。
“我突然觉得杀了你也并没多大意思,既然你抢走了我曾经最在乎的东西,那我也……”
“你———”
风卿宴掌心蓦地收拢,湮灭了碧纱带的幽光,将对方急切的话语也一并切断了。
那碧纱带失了灵力的加持,从空中飘落,他却移开了手,任它落在地面,目光漠然。
此时的荆梦只觉大脑一片空白。
抢走最在乎的东西……那暧昧不明的潜台词,她瞬间就明白了。他要报复竹幽,用诛心的方式,而她便是他选中的手段……
“害怕了?”
风卿宴一脚踩在碧纱带上,神情倨傲地朝她一步步逼近。
说不害怕是假的,荆梦惊惶地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抵住了岩壁才警惕地瞪向他。
对方却在离她半米远的地方停住了,日光照在他的左半张脸上,左耳垂着的一只蛇形玉坠在阳光下莹润透绿,摇曳如生,衬得他半明半暗的面庞格外妖艳昳丽。
他唇角微勾,只冷哼了一声,便旁若无人地转身走开,徒留如临大敌的少女怔在原地。
荆梦忽然明白了他笑中的嘲讽,背脊一松,脸上发热,他一定是极为高傲的妖吧……她心想。
她被变相幽禁了。
虽然没有牢笼和镣铐,但是这片仿若世外桃源的小天地,她无法离开。唯一的出入口是有小溪流出的低矮山洞,但是被设了结界,她无法靠近。
风卿宴清早背着竹篓出去,黄昏时分回来,似是在山中采药,回来便摆弄研究那些药草,并不主动招惹她,但是会冷不丁地冷嘲热讽几句。荆梦隐约摸透了他的性子,知晓对方不会用卑劣的手段伤害她,倒也不那么怕了,只是难免感到惋惜,他与竹幽本是血脉至亲,不知为何会结怨至此……
唉,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连妖族也不例外!
两人如此诡异又和谐地相处了两日,一直相安无事。
第三日下午,风卿宴回来时,见少女单手托腮倚在桌前,脑袋一晃一晃地打着盹儿,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走到近前打量着她,神色平静。
少女的脸色有些苍白,在阳光下微微透亮,但仍不见血色,那是由于灵力衰微呈现出来的不健康肤色。
不知是做了噩梦,还是午后的秋阳太刺眼,昏睡的少女眉头紧皱。男子挪了挪位置,影子正好投到她脸上,替她挡去了直射的日光。似有所感,少女闭着眼咂了咂嘴,眉头舒展开来。
风卿宴又站了会儿,见少女睫毛微颤,就要醒转,他收起嘴角无意识的浅笑,将竹篓重重地落在桌上。
“轰”的一声响动,声音不算大,但因为太过突兀,昏昏沉沉的荆梦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惊醒过来,睁眼便瞧见桌前的竹篓和对面的绿色长影,她惊了一下,几乎是从凳子上弹起。
“你坐,你坐……”她讪讪地笑了笑,退后几步。
这山谷就这么大,一眼能望到边际,前两日,风卿宴外出时,她在屋中休息,他回来后,她便在谷中闲晃,尽量不与他共处一处空间。
不远处的小潭边有一方大青石,荆梦走到石头上盘腿而坐,准备靠欣赏潭中游鱼来消磨时光,一双眼还残留着惺忪睡意。
风卿宴并未看她,一边将竹篓中的东西倒在石桌上,一边说道:“你被那蛊雕重伤,灵力尽失,三日休养都未曾恢复一星半点,你倒是一点也不急。“
听他突然开口,荆梦意外地回头望他,见对方半分眼神都不给,也不在意。
“我这状况并非那什么雕所害,我之前……经历过一次死里逃生,后来便一直如此了。”
风卿宴正挑拣草药的手一顿,侧过脸来正眼瞧她,“一直如此?多久了?可有用药或借外力维持?”
难得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荆梦立刻转身,朝着他正襟危坐,认认真真地答道:“有两三个月了,没有靠什么维持。”
似乎被她想要好好表现的模样取悦到,风卿宴勾唇一笑,朝她招了招手,“你过来。”
荆梦忙不迭起身,毫不迟疑地快步朝他走去,心中却在感叹自己这谄媚听话的模样简直像个狗腿子。可是没办法,且不说眼前之人掌控着她的自由,单凭他与竹幽的血缘关系以及救过她一命的恩情,她也不能任由他们的关系恶化。既然对方高傲,那就让她放下身段去迎合吧。她暗叹一声,能屈能伸,都是生活所迫啊……
她在风卿宴对面坐下,挽起袖子任他拿脉,一丝翠绿幽光从他指尖射出,潜入她的皮肤之下,顺着脉络游走。
她不动声色地将这神奇的一幕看在眼中,又偷偷去打量他,只见他微微歪头,眉心蹙起两道竖褶,神色认真,似乎碰到了难题,又被这困难挑起了征服欲,眼中炯炯有神。
没由来地,她心底生出一丝敬佩与羡慕。
风卿宴全神贯注,半晌才松开她的手腕,荆梦正欲收回手,他才抬到半空的手又重重地落回,”啪“地一声打在她的手背上。
她猝不及防挨了一下打,本能地感到恼火,皱起眉奇怪地望向他。
白皙的手背上留下一团红痕,风卿宴收回目光,又看向她。
“不痛?”
荆梦回过神来,立即明白了他的意图,神情一松,点了点头。
“因为灵力尽失而五感衰微。”
她留了个心眼,没有提起已经恢复的三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果他问起治疗的办法,势必又牵扯出许多问题。
“有趣。”风卿宴眸光幽幽的地盯着她,“这下我真想将你据为己有了……”
闻言,荆梦头皮一麻,但并未躲避他挑衅的目光。
“你想研究罕见的病例,我可以理解甚至配合,但是没有谁能将谁据为己有,别说是朋友了,就算是母子、伴侣也不行,每个人……每个妖只属于自己。”
似乎没料到她如此反应,风卿宴妖冶的笑有一瞬的僵硬,随即又加深,逐渐张扬,眼角因浓烈的情绪染上了危险的浅红。
“看来是我对你太客气了,让你有了这样的错觉……”
荆梦还来不及回话,便觉森寒之气威逼而来,压得她脸色煞白、四肢僵硬、动弹不得。
还是低估了他乖戾的性子,看来要受点苦了!她心中哀嚎,认命地闭上了眼。
下一瞬,“嘭”的一声巨响传来,那股威压倏地消失殆尽。她惊讶地睁开眼,自己毫发无损,而方才还戾气森森的绿衣男子却躺在不远处的大树下,没了动静。
“是谁?”
她警惕地环视四周,山壁环围之中,小小的谷中仍是暖阳遍洒、秀美安宁,没有一丝异样,亦无第三个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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