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女子急冲冲便往外走,风追幻连忙喊住了她,“前辈,你的衣服……”
荆梦闻言停下脚步,低头一打量,这才发觉襟前一片已经变黑的脏污,还有下摆以及袖口零星的褐点,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是蛇血……
风追幻面露歉意,伸手去掏衣袋里的灵珠,“我此刻也无法施展灵力为你净衣,只得麻烦前辈买一身新衣裳了,这血迹气味特殊,若是被灵蛇族人嗅到,恐怕会给你带来麻烦。”
“不用了,这身衣裳我穿了很久了,清洗起来很方便。”
说罢,荆梦端起洗漱架上的铜盆,将其放在房间中心空旷的地面,而后脱下染血的外衣,放入盆内。在风追幻惊讶的目光中,她端起桌上的烛台,凑近盆里的衣角,那外衣登时“咻”地烧了起来,火光迅速蔓延,很快整件外衣都浸在橙红的火焰之中,片刻后,火渐渐熄灭,荆梦将完好无损的外衣拎起来抖了抖,已是洁白如新。
待她穿戴齐整时,风追幻赞不绝口,“这是什么法术?”
“法术?”荆梦拂了拂垂顺的袖角,“我没用法术,这种布料就是用火清洁的。”
“用火清洁的布料,难道是火浣布?!”风追幻黑眸圆睁,惊奇道,“原来真有火浣布?”
见她这般反应,荆梦反道疑惑起来,“这火浣布很珍贵吗?”
“那可不!”
见这古怪少女一副懵懂的模样,风追幻忍俊不禁。
“巨海十洲,蕴藏无数珍宝异兽,多少妖灵梦寐以求,但它们散落在巨海腹地,踪迹缥缈,鲜有成功抵达者。相传这火浣布就是由十洲之一的炎洲所独有的火光兽的毛发织成,火烧自洁,听说凤凰神鸟一族皆衣———”
说着,风追幻蓦地联想到了什么,话语戛然而止,随即睁大了双眼,“前辈要去丹穴山,又穿这火浣布,莫非真是凤凰?”
听她竟得出如此结论,荆梦吓了一跳,连忙摆手解释,“不不不,我不是……”
可对方似乎不信这番否认,仍是神神秘秘地打量着自己,她哭笑不得,“我真没骗你,这衣裳是我朋友送的,我原先不知道它这么贵重。”
“原来如此,那你的朋友一定很珍视你。”风追幻露出艳羡的神情,旋即眼神一暗,垂下头去。
见勾起了她的伤心事,荆梦坐到了床边,安慰道:“你别想太多了,有时候朋友也会做些身不由己的事……”
风追幻点点头,手暗暗攥成拳,“血仇当前,也无暇多愁善感了。”
荆梦不喜欢交浅言深,并未多问,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你好好休息,我先出门了。”
都广城中建筑多用红白二色,白墙朱柱黑瓦,质朴端正却不失恢弘大气,街道也规划得十分整肃,方方正正的,倒有几分像王城的风格。
联想到空桑城的白馆主,昆吾城的火麒麟,荆梦觉得城池的风格与城主的个性倒是有些相似之处,只是不知这都广城主是怎么样的。她走在宽广的石板街道上,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不苟言笑的沉稳中年男人的形象来。
出发前她便向客栈的小妖打听了一番,得知那茶楼正好坐落在相邻的一条街上,出了客栈往右,顺着石板路一直走,到了路口再左拐,不出百步便到了。
解忧楼。
她仰头望着那牌匾上三个遒劲的鎏金大字,心道这名字起得贴切。
一踏进门槛,她便感觉到数道视线投来,原本正在饮茶的几桌客人正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她,或好奇或警惕或审视,教她浑身一紧。
幸而从小便经历过许多异样的瞩目,刻薄的、鄙夷的、恶毒的她都领教过,早已习得了一概无视的镇静姿态。
她目不斜视,径自往里走,这时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花衣少女笑容可亲地从旁迎上前来。
“客人这是要悬还是要摘?”
荆梦被她问得一愣,随即看了眼头顶悬挂的一盏盏灯笼,顿时心领神会。
“悬,”她压低声音,神色略显不自然,“只是不知价钱如何。”
少女引她到柜台边,轻笑道:“客人您是第一次来吧,这价钱呀随您定,但看能摘的愿不愿意摘了,我们解忧楼只收取十分之一的佣金。不过呢,再难再险,重赏之下也必有勇者呢!”
话外之意便是,若赏金太少,只怕无人问津了。
荆梦心中了然,又问:“那一般是怎么个定价法呢?”
“您请看,像这种是许久都没被摘的。”
少女指了指头顶就近的一只花灯,灯下垂着一只细长木条,木条上的一行字随着灯笼轻晃而有微光流过。
“让我见城主一面。”
少女念出来时,不禁失笑,又动了动手指,那木条凭空翻了个面,露出了背面的字来———一百珠。
荆梦暗自心惊,一百珠对她来说可是一笔巨款!
“客人莫慌,这道悬赏倒不是因为价格低,而是因为任务太难,您大概不是咱都广城民,所以有所不知,咱们城主大人可不是谁都能见的!能和城主熟到那份上的,又岂会在乎这一百珠?”
少女说着,又往前走了两步,一个挂得稍高一点的灯笼微微旋动,写着十珠的那面转到了背面,露出了正面的一行字来。
“求一株翳形草。”
见荆梦神色茫然,少女耐心解释,“这翳形草可令食用者隐形,十分难寻,卖价都不止二十珠,这十珠的价钱若是摘了可以说是赔本的买卖,故而一直无人问津,再过十来天,这盏灯就要挂满三个月,按照约定该被撤下了。”
悬赏要遵循市场规律,可这两条例子对于她一点儿参考价值也没有,只因对于任务的难度等级完全她心里完全没谱。
于是,她只好开门见山地问了。
“请问,我想往丹穴山传个口信,建议赏金多少比较合适?”
少女一愣,“丹穴山?凤凰一族所在的丹穴山?”
荆梦点头,谁料少女犯了难,面色微窘。
“不瞒您说,这建议我还真给不了,传口信这事儿可谓毫无难度与风险,但偏偏丹穴山太过神秘偏远……这样吧,您看着给,先试试运气,不行再加价嘛。”
荆梦暗自掂量,她救下风追幻时从那昏迷的黑衣男妖身上搜刮了三十八颗灵珠,住客栈花费了五颗,风追幻自己或许还有些。
“谢谢,那就试试二十颗吧。”
她拿定主意,额外付了两颗灵珠的佣金,总共花费二十二颗灵珠,悬起了一盏属于她的暖橘灯笼。
少女挂灯笼时,她寻了一个角落的茶桌坐下,茶楼里原本打量她的视线不约而同地射向那新悬的灯笼,而后又不动声色地各自移开,落到了彼此脸上。
这些妖恐怕是职业的摘灯客,荆梦心想,只是观他们的神色,竟看不出自己这出价是不是低了。
过了一会儿,茶楼里自荆梦进来时便在的那些妖仍没有动静,她开始忐忑起来,正犹豫要不要把剩下的灵珠全加上去,便听到门廊上风铃一阵脆响,只见一个体型健硕的高挑男子昂首抱臂走了进来。
荆梦敏锐地捕捉到楼内众妖们一闪而逝的嫌弃眼神,不禁对来人好奇起来。
“哟,刚悬的灯,热乎着呢!”
男子站在灯下,嘴角噙着笑,一双黑亮的圆杏眼朝楼内众妖扫视了一圈。
不知是不是错觉,荆梦感觉对方在朝她的方向停顿了一秒。
“孰大哥,您来啦,看看,可有兴趣摘呢?”
那负责招待的花衣少女又迎了出来,语气甚是熟稔。
男子一手抱臂,一手摩挲着光滑的下巴,栗色的外衣勾勒出双臂那结实的线条来。
“鹿蜀啊,这个没难度,没有意思。”
叫鹿蜀的少女哭笑不得,“您这话说的,难不成让悬灯者增加些难度么?”
“唔,倒也不是不行。”男子剑眉挑了挑,不着痕迹地朝对方使了个眼色。
鹿蜀顿时了悟,“悬灯的客人还未走,不如我替您引见一下?”
男子轻点一下头,便越过她大步流星地往角落那桌走去,直教少女无奈摇头。
荆梦见那人和少女一前一后走了过来,不禁挺直了背,紧张地攥住了桌下的衣角。
“你好,我是孰湖,不知阁下是?”
男子站在桌旁,朝她开朗一笑,亲切的态度减轻了些许由身高造成的压迫感。
“你好,我叫荆梦,请坐。”
孰湖熟练地将座椅往后一拉,毫不拘束地正对着她坐下。
见状,鹿蜀赶紧在旁介绍,“荆姑娘,这位有意摘您的灯,只不过———”
“鹿蜀,你忙去吧,让我单独和荆姑娘聊聊。”
鹿蜀被打断了话头,立即瞪大一双圆溜溜的眼,双颊气鼓鼓的。
孰湖拍了拍她的臂膀,“放心,不会骚扰你的客人的。”
在他“善意”的眼神下,鹿蜀终是屈服了,朝荆梦投去了一个抱歉的眼神,便走回柜台去了。
众妖也纷纷看来,随即又躲闪似的移开了眼,教荆梦生出了一丝不太妙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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