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二人当即出发前往丹穴山,傍晚时分便抵达了空桑城外。
与此同时,都广城中,解忧楼内,一道风尘仆仆的身影大步走了进来。
见到来人,鹿蜀喜出望外,正要迎上去,却被对方的脸色吓得止住了步伐。
“她人呢?”孰湖恼道。
“谁啊……”鹿蜀一头雾水,在看到对方那可怕的眼神时立刻打起精神,脑中灵光一闪,“哦,您是说荆梦前辈,我早上还见过她的,现在应该在城东客栈吧。”
孰湖将擦汗的帕子往桌上狠狠一砸,瞪了她一眼,“我就是从客栈回来的,他们说她早上出来就没回去过了,屋里也没什么行李。”
“难道是跑了———”见对方脸色越发难看,鹿蜀到嘴边的话又拐了个弯,“跑了是不可能的啊,早上荆前辈还和我聊得很愉快,对孰大哥您的印象也是很好的,况且她不是要等您的消息么,您还没回她不可能走的。”
听罢她这么一番话,孰湖的怒气才消了些,猛地坐了下来,提起茶壶仰头就往嘴里倒。
鹿蜀连忙又提了一壶茶上前,这么近距离一瞅,才发觉他脖颈上手上有些伤痕,身上衣物也破破烂烂的,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
她递了茶,不着痕迹地走到桌对面,关心道:“孰老大,旅途辛苦了,要不早些歇着?”
孰湖猛地灌完了一壶茶水,摸了把嘴,长吐一口气,才开口道:“速度让他们去查荆梦姑娘的下落。”
鹿蜀应了一声,正要说些什么,茶楼的大门忽然被推开,一男一女快步踏入大堂。
鹿蜀只觉来者不善,正扬起一个迎客的标准笑容,便听那红衣女子问道。
“请问解忧楼的孰湖在吗?”
鹿蜀一愣,不知来人是何意,正欲敷衍过去,背对着大门而坐的孰湖却转头应道:“我就是,你找我?”
红衣女子,便是姬凌焰,打量了他一眼,礼貌地一点头。
“你好,听说是你替荆梦传信到丹穴山,我们便是来与她相见的,但是她却不在约定的地点。”
孰湖懊恼地捶了捶桌子,“我也刚从客栈回来,没看见她。明明上午她还来打听过我回来没有。”
见他这般,姬扶风从容的面色也蒙上了一层担忧。
“贵楼中谁最后见过她,谈过什么内容?可知她有没有遇上什么麻烦?”
静立一旁的鹿蜀收到孰湖的目光,立刻抬了抬手,“荆前辈上午来时与我说过话,我们聊了许多,看她的样子不像遇上了麻烦,不过……”
她皱眉,摸了摸下巴,思索了一番后眼睛一亮,“我们聊到大医毕方和毒医风卿宴,我发现她对毒医很感兴趣,就说了许多关于他的传闻,可是到后来,她的神情便不大好了,好像是被震惊到了,走的时候也有些魂不守舍的……”
“风卿宴?”
见两人都是一副茫然的神情,鹿蜀惊讶得瞪圆了眼,“你……你们连毒医风卿宴都不知道?”
这一对男女真不愧是荆前辈的朋友,她没听过毒医的故事已经很奇怪了,这两位竟连毒医的名讳也不知道!
她纳罕地瞥向孰湖,孰湖却白了她一眼,“你忘记客从何处来了?”
“丹穴山……”鹿蜀搜寻出记忆中的传信地址,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顿时惊得张口结舌,“丹……丹穴山,凤……凤……凤凰!”
二人没有否认,只是默默地等着她说完。
鹿蜀会意,立刻深吸一口气,尽量平息紧张的心情,将先前同荆梦讲的内容简要地重复了一遍。
听罢,姬凌焰与姬扶风相视一眼,读懂了彼此眼中的讯息:蛇族!
“多谢!”姬扶风朝鹿蜀道过谢,又看向孰湖,“更要谢谢您,想必荆梦她没有付多少灵珠,这点权当谢礼了。”
他伸出右手,掌心变幻出一个布袋,鼓鼓囊囊的很有分量,教鹿蜀看得双眸发光,可听到孰湖拒绝时,那光芒便瞬间黯淡了,可眼神还依依不舍地黏在布袋上。
“我帮她并不是为了这个,只是想跟她交个朋友,如果你们有她的下落,可以告诉我吗?”
原本一个简单的请求却教兄妹二人脸色齐齐一僵。
姬扶风瞬间恢复如常,抱歉一笑,“她的下落,我们无权透露,这袋灵珠,请您收下。”
孰湖冷下脸,将他的手推开,“不肯说也没关系,我说了,我只是帮朋友一个忙,不用拿这个来应付我。你们走吧。”
见状,姬扶风也不再强求,道了声“告辞”便转过身。
姬凌焰却朝孰湖走近了两步,递过去一物。
“你拿着吧,以后,若是还有机会,我会告诉你她的下落。”
“小九……”姬扶风脚步一顿,回头望着她,眼神颇为不赞同。
姬凌焰朝他弯起了嘴角,凤眸里却闪过一悲伤。
孰湖接过她的赠物,摊在掌心,鹿蜀也好奇地凑过去看,只见宽厚的掌中躺着一枚精巧的乳白色贝壳。
“哇,这个就是传音贝吧!”鹿蜀小声赞叹道。
孰湖将掌心合拢,朝红衣女子一笑,“多谢了!”
二人走后,鹿蜀关上大门,打了烊,才转头好奇地望向孰湖。
“孰老大,那两位不也是生面孔么,您怎么丝毫不为所动啊?”
孰湖侧过脸去,歪着头没有理她。
鹿蜀“哦”了一声,音调上扬,尾音拉长,幸灾乐祸地绕到了他面前,“我知道了,这两位的修为也比您高,您怕挨揍!”
孰湖托着腮白了她一眼,“我看你这月的工钱是不想要了!”
鹿蜀正飞舞的眉毛忽然愁苦地皱了起来。
“老板!您大妖有大量,别和我一般见识。”
孰湖忍俊不禁地摆了摆手,“赶紧消失!”
“是!”
话音刚落,大堂内便只剩他一人了。
孰湖摊开左手,掌心却是一根黑色的发丝,约有一尺半长。
下一瞬,“嘶拉“一声,两扇巨大的羽翼从他后背破衣而出,他仍静静地坐着,弯曲手肘从右侧翅膀上拔下一根羽毛,放置在左手的发丝上,淡金色的光芒从羽毛流向黑发,霎时间,纤细的发丝如被燃烧一般迅速卷曲蜷缩,最后凝结成一颗光点,而羽毛却仿佛被一段段燃成灰烬,化作了星光点点的尘埃,消散了。
他收起翅膀,不知从何处掏出一个精巧的半透明水晶瓶,轻呼一口气,将那发丝化作的光点吹入瓶中,盖上盖,小心地收了起来。
“会是你吗?”
一声喃喃低语被门外街市的热闹与嘈杂淹没了。
次日清早,一阵短促的敲门声伴随着焦急的男声响起。
“快起床,他们追来了!”
荆梦陡然被惊醒,匆忙披了件外衣,鞋也没顾上穿就冲到了门口。拉开门,却对上一张与紧张的气氛格格不入的从容笑脸。
风卿宴好整以暇地站在门外,一手端着食盘,耳畔的坠子悠哉地晃荡着。他的目光从上至下缓缓移动,将她杂乱的头发、红润的怒容、凌乱的衣着以及光溜溜的脚丫都打量了一遍,而后笑道:“荆前辈,您的早餐送到了。”
荆梦长吁一口气,瞪了他一眼,一把夺过食盘便转身往屋内走。
“你这样很容易变成‘狼来了’的故事知道么?”
跟着她后脚进屋的风卿宴好奇地挑眉,“什么狼来了?你还认识狼妖?”
什么狼妖,还狼人呢……荆梦腹诽。
她将早餐放在桌上,回到床边穿鞋整理外衣,边拾掇边解释。
“一个放羊的小孩闲得无聊,突然想捉弄别人,就大声喊‘狼来了’,远处的村民们一听,立刻拿起武器工具去救他,跑得气喘吁吁却发现根本没有狼,小孩见他们上了当非常得意。接下来几天他又如法炮制,捉弄了村民两次,让村民十分生气。直到有一天,狼真的来了,小孩呼救却没有村民来救他了,最后他被狼吃掉了。”
说罢,她整理妥当,就坐到桌旁准备吃饭,却见他倚在一旁,神色有些古怪。
“怎么了,认识到错误了?”她打趣道。
风卿宴忽然弯腰凑近,金棕色的眸子露出一丝兴味,“难道荆前辈真的是前辈?”
“什么?”荆梦不明白他话中意味。
“这个故事野蛮而怪异。据我所知,没有哪个正常的妖会害怕未修出灵智的野兽,更不必说是一群妖聚居的部落了……所以,从根本上,这个故事就是不成立的,或者说……”风卿宴欲言又止,缓缓在她旁边坐了下来,盯着她缓缓启唇:“这个故事在妖族是不成立的。”
荆梦心中一惊,真是说多错多,这是要暴露了?
见她沉默,风卿宴忽然收起了调侃的神态,语气认真起来:“荆前辈难道是与人类同时代生活过的大妖吗?”
闻言,荆梦暗自松了口气,用看傻子的眼神瞥了他一眼,又拿起筷子在他眼前晃了晃,“您看我像吗?”
风卿宴却没有像往常一样与她斗嘴,而是凝眸思忖了片刻。
“没有灵力反而蹊跷,寻常的妖若是灵力散尽,别说维持人形了,就是命都不一定能保住,而你却好端端的,还能更换躯体,这可不寻常。若是遭遇过匪夷所思的奇遇的大妖,倒是一种解释。”
见他奇思妙想越走越偏,荆梦心口有些堵。她本可以顺水推舟,接受他推测出的身份背景,以彻底保证“人类”这张底牌安全无虞。可是,她不愿欺骗他,无法透露真相和故意捏造谎言是两码事。
面对他炯炯发亮的双眸,荆梦叹了口气,“抱歉,我现在无法告诉你,但也不想骗你,等以后时机成熟,我会告诉你真相的。”
风卿宴狐疑地盯着她,“下次不会又换一副身躯,然后装作不认识吧?”
荆梦无奈地笑了笑,“放心,肯定不会了。”
“行,”风卿宴淡淡一笑,并未继续探究,“等你准备好了,再告诉我。”
“谢谢。”
心中忽地沉重起来,荆梦低眸,腰腹的一抹青碧映入眼帘,她放下筷子,突然就没了胃口。
“我的腰带,你还是重新赔我一条吧。”
风卿宴将目光移向她的腰侧,愣了愣,“这条你不要?”
“嗯,”荆梦点头,“因为并不是送我的,总不能厚着脸皮霸占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吧。”
她是荆梦,不是空翠。
电光石火间,这个念头在风卿宴的脑中闪过。他恍然大悟,二人的决裂甚至是风竹幽因何要杀她都瞬间有了解释,事情原貌呼之欲出。
不知为何,他心底竟隐隐生出一丝喜悦。
“好,你等着,我现在就去给你买一条。”
说罢,不等她回应,屋内便没了他的踪影,只余一扇洞开的窗在风中轻晃。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