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地上的两个干瘪果子，牧芮仿佛闻到了肉香，这两个果子似乎也随着香味真变成了两块肉干。
将脑中的错觉甩开，那只是两个日间领到的果子罢了。为了还昨日贪吃下的白子果，牧芮强忍着一日的饥饿，硬是把它们留了下来。
要知道今日是没有发肉的，除了昨晚的那一串果子，她没有再进食过。
她其实想在白日就将两个果子还给羽人，但山谷里没有他的身影，而她也饿得没有力气四处寻找。
只是，若是羽人不再来，她看向果子的目光有些发直，她需要先吃掉一个才行。
略凉的果子碰到嘴唇，她才惊觉自己只差一步就要真的吃掉了。将手从嘴边移开，本该放下的果子的手却抓得很紧，它像是成了一个具有独立思维的个体，不再听从大脑的命令。
牧芮迟钝地抬头，看向响动的洞口，昨天送来白子果的羽人又来了。
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成了最艳丽的背景，背光的羽人如同一座没有五官镀上金边的雕塑。
羽人走进山洞，他的轮廓，他的五官逐渐生出来，等走近到牧芮面前，他将手中提着的、比昨日更大更饱满的一串白子果递到她的眼前。
“给你。”
牧芮差点没直接抻着脖子咬上一口，总算是在她即将这么做之前被及时冒出的自尊心阻止了，她略有些心虚地开口。“那个，不好意思，昨天的果子我不小心吃掉了，这两个还给你行吗？”
说出这样的话她都感到羞耻，什么不小心，分明是自己觊觎鲜果子，还打算用这两个干瘪的果子交换。若是以前，她绝不...这不是以前了。
虽做了许多心里建设，但牧芮心虚地眼神乱飘，若是羽人不同意...不同意？她从没有往着方面想，但万一呢？
小心地瞄了一眼还站着的羽人，对方却没有生气她以劣换优，只是双眸亮了。
这样的眼神她见过，吉古的眼眸就常常是亮晶晶的。想到他，牧芮心中一痛，其实她已没有向最初那般天天脑中都是那张青紫的面容了。
羽人盘腿最下，将白子果放在干瘪果子旁边，先揪下一颗吃下，又揪下一颗，递给牧芮。
牧芮盯着悬在她眼前的手，以及手中的那颗圆乎乎、饱满的果子，缓缓地伸手接过来。
羽人高兴极了，他欢快地拿起牧芮的放在地上的一个果子吃起来，像是很甜很甜。
被羽人的情绪感染，牧芮的脸上也渐渐有了笑容，她心想，羽人似乎都是些外冷内热的性子呢。
果子被吃完了，牧芮摸了摸充实的腹部，满足地眯起眼，她已经有一段时日没吃饱了。大部分的果子都是她吃的，羽人只吃了一颗白子果和一枚她特意留下的干瘪果子。
讪讪一笑，她开口道。“真的非常感谢你，等我以后有了果子也送你吃。”
羽人没有说话，只定定地看着她，他的目光让她有些不自在。朝旁边挪了挪，在快要移出蒲团前她又止住了动作。
他为什么这样看着我？牧芮被羽人盯得心里发毛，让她有种被猎食者盯上的感觉。
要赶紧让他离开，牧芮后背一紧，陡然生出一种危机感。就在她张嘴要开口时，一直安静坐在对面的羽人突然扑过来。
黑暗滋生罪恶，它像一张大嘴将牧芮吞噬，身上的骨头被这张嘴里的牙齿咀嚼，每一块都疼得像是要裂开。
在持续的折磨下她幸运地失去意识，这种幸运却似乎只持续了一秒或是更短的时间。
*
身体像被碾压过，嗓子吃进了滚烫的烙铁，牧芮的头很疼，身上更疼。
洞外阳光明媚，今日是个难得的暖和日子，躺在洞内的牧芮却全身发寒，不住地颤抖。
干涩的眼睛流着泪适应光明，看似平静的身体轻轻颤动，在睁开眼，在意识彻底回笼的刹那，昨夜恐怖的记忆向突然倾泻的洪流，将搭建在山腰侧的土房全部压垮，片瓦不留。
自眼角发源的泪水想一条流淌不尽的溪流，流过耳畔，深入发间，最后汇聚在地面，形成一汪深潭。
过了许久，又或者只是几分甚至几秒钟，飘离的神魂灌入身体，激起惊涛骇浪。
牧芮猛地从地上坐起，牵扯身体无处不痛，但她的心更被一股无法熄灭、毁天灭地的玄火一刻不停地焚烧着。
陌生的环境，洞口也看不到熟悉的树顶，她撑着身体站起，摇晃着走向洞口，果然，此处早已不是她的山洞。
在山谷里行动的人又变成了一只只蚂蚁，稀稀疏疏地在山谷来回，有的突然就在后背伸出一双翅膀，飞向山谷外的天空。
曾经无比熟悉的情景，如今看来如此讽刺。牧芮被那个羽人带到了陌生的高处山洞，她不仅遭受了折磨，同样失去了自由。
体力不支，身体顺着洞壁滑落，她盯着碧蓝的天空，突然像是背后也伸出了羽翼，要带着她飞离。
身体倾斜，却只是扑倒在洞口，她半勾着身体匍匐在地面，身体微微颤动，除了最初从口中泄露轻音，和再次直起身留在地面、又被风迅速带走的水渍，没有留下任何软弱的痕迹。
目光再次落在山谷下，眼神渐渐坚定，她必须要离开这里。
身上的衣服经过昨夜再也起不了它原本的作用，但比起羞耻心，她只想在羽人回来之前逃离这里。逃离这个山洞，逃离这个山谷。
攒起了几分力气，牧芮再次撑着山洞壁，颤抖着双腿站起来。
仔细观察洞口四周，她发现要从这里活着逃离根本不可能。
这面山壁本就倾斜地厉害，山壁面几乎成九十度，但这个山洞更为特别，它的底部向前延伸了五、六十公分。
发现自己连搏一搏的机会都没有，牧芮的眼睛发直，情绪渐渐变得焦虑暴躁。
眼看她就要做出过激行为，半个身体都抻出了洞口，远处一个白色的身影正在快速靠近。
只一眼，牧芮就认出了那个身影，眼中迸发出愤恨的光，身体的记忆却让她往后退，直到后背贴上冰凉的山洞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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