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青楼其九

一直往西走,草木渐稀,走动间只能带起一片片烟尘,裸露的巨石狰狞着,风吹过带来阵阵呜咽,像是在另一个世界。只有一小片地方突兀地长出了一颗大树,明明只有一颗树,却几乎维系起了这里的生态。

章莪之山,这里恶劣的自然环境导致没有人类居住,最终汇集大量妖兽。

柳坐在一具妖兽庞大的躯体上,托着下巴看着在一旁的树上的身影。

狰身体似赤豹,五尾独角,全身赤红。其声铿锵有力,如同击石。可以入药以治疗眼疾。此时这妖兽被藤蔓紧紧束缚住,甚至被粗暴地用夹带着黄土沙砾的植株塞住口鼻,差点要憋死在这里。

这个女人已经这么捆着它捆了快半个时辰了,不杀它也不让它干任何事情,它要急死了,要杀就杀搁这干什么呢这是?

柳柔美的眉眼染上一丝担忧,她注视着倚着树的女子,很轻地叹了口气。

重重叠叠的树荫下青衣女子的身形并不明显,看起来只是懒散休息一下。就像她常常做的那样,懒倦怠动,只是待在高位看戏,并不出手。本来她只说在树上稍作休憩,不料这都半个时辰了。

秦荼是不知怎么睡着了,可是秦荼从来不是会那么随便将脆弱暴露的人——她并不信任任何人。柳猜测和之前她去鬼城这件事有关,那次秦荼直接在她的客栈躺了一个月,看起来现在都还没有修整过来。

柳妖身化作的枝条缠绕着粗大的树干向上,安静又服帖地守着女子,并不去打扰她。

柳在回忆她们初见时的场景,记得当时也是这般。

彼时她刚精变化为人形不久,还未彻底掌控好力量,正颇为吃力地对付着一只妖兽,紧要时候树上突然飞射下来几根银针,直接插入那妖兽脑髓里,登时让它断了气。

一声似乎是带笑的叹息响起,一身白衣的女人睡眼惺忪地往下看,墨丝在和畅的风里纠缠,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半阖着,像是水一般温柔,“你打扰到我了。”

柳有些失神了。

树上的人影细微地动了一下,柳立刻抬起眼眸,迅速飞身向前。

枝桠晃动片刻,秦荼沉默着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黛眉微蹙,看到柳略显担忧的眸子时,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开口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半个时辰……你要的东西我抓到了。”柳指了指还趴在地上的巨兽,“……是上次落下的病根么?”

秦荼笑了笑:“辛苦了,我没事。”

“你需要什么部位?是要它的皮还是脏器,我帮你。”柳跟着跃下枝桠的秦荼,亦步亦趋在她身后道。

“不用。”秦荼很轻地咳了咳,几不可闻,看向狰的目光温和,商量般在它身前蹲下,问,“取你几滴精血一用?”

狰还被捂住口鼻,闻言挣扎起来,喉咙里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像是下一秒就要破口大骂——你看我像是乐意的样子吗?!

秦荼已经将一把薄薄的刀捏在手中,旋转两下,在妖兽额头切开一个细小的口子,几滴鲜艳剔透的血滴漂浮而出,散发着莹莹的光,飞入秦荼手中的白瓷瓶里。

柳看着秦荼起身擦拭着刀,问:“就这几滴够吗?要不要再来几刀?”

狰:“呜呜!?”

秦荼慢慢收起刀,“已经够了。我们回去吧。”

她看向来时的方向,那边的山高耸着分割成两个世界,云雾缭绕间看不分明,不知名的野兽嚎叫,身着彩色羽毛的珍禽配合着优雅飞过山峦。

秦荼转动着手上的佛珠,一下,两下。不知道初一现在怎么样了,虽说有她给的东西应该死不了……总归还是有些担心的。

柳深深看了她一眼,眼底情绪晦涩不明。

她突然轻声笑着:“阿荼,那孩子现在是在醉红轩……我倒是想起来当时我们也一起过逛醉红轩,那会还是你怂恿我的呢,只是想不到,机缘巧合,一甲子之后还能有这样变故,到底也算是造化。”

秦荼眼神微变,她回头冷淡看着她,唇角总是挂着的笑意消失,“……你想说什么?”

察觉到秦荼周身隐隐约约的波动,柳直视着秦荼没有一丝温度的浅色眸子,生生抵挡着来自血脉上的压制。秦荼现在的力量很微弱,柳根本不怕她,很是温和道:“阿荼,我不在乎你到底是谁。”

“也许,你可以试着相信我。”

-

“颜姑娘,能告诉我你知道些什么吗?”

初一很是耐心,颜晴却逃避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像是完全没有听见她的声音,配合着李顺还在呜呜咽咽的歌声,初一太阳穴又开始一跳一跳的疼了。

她放弃地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对这种情况完全没辙……要是庄主在就好了。

“南宫,你能让她冷静下来吗?”初一看着正皱眉思索的南宫福,他闻言弯了弯狭长的眼角,“我可不是会怜香惜玉的人。”

初一做出一个“请便”的手势。

南宫福大步走向前,一把揪起颜晴的衣领,冷森森道,“你哭什么?你还有脸哭?”

气势之强让颜晴被镇住了,吓得不敢说话,娇柔的姑娘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南宫福厉声训斥道:“猫哭耗子,你真是虚伪,李顺是被谁害死的你还不清楚吗?!”

颜晴顿时崩溃了,一巴掌扇了过去:“你懂什么?!不是因为我……是他自己被盯上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别问了!”言罢便逃避般捂着脸,指尖漏出哽咽。

南宫福缓缓转回头舔了舔唇角的血丝,神情恢复平和,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他演出来的,他看向初一,“还要继续问?”

初一思索片刻,最终叹了口气,“也罢,一间一间找算了。”

南宫福挑眉:“……不关心一下我?”

初一没分出多少心神,敷衍道:“你没事吧。”

南宫福:“……”

一间间屋子走过去,甚至撞见了一场活春宫,初一面无表情地在女人的惊叫声中关上门,女人受了惊,一下把被褥全部都盖在了自己身上,钿头和香粉盒子摔了个粉碎。初一直面男人背对着他们的裸|体,冲击之大让初一心灵受到伤害。

啧,白日宣淫……这还没到晚上呢。

初一拿着的三清铃一动不动,要不是其他道士都听见了声音,初一简直要怀疑此前的十三声铃响是自己的幻觉了。

绕了一圈,初一重新走回颜晴房间门口,看到屋子里颜晴正和李顺默然相对,她没有上前打扰,只是在想为什么这一趟什么都没有发现。

南宫福也疑惑起来,“……奇怪?不是这些姑娘吗?”

“可能不是……”初一摩挲着三清铃古朴庄重的纹路,想着,“你说……会不会是其他藏在这里,还没有幻化成人的妖物?”

“有可能,但从未见过这样的妖物。要是没有机缘,妖物精变需要成百上千年,因而大妖稀少且大多有记载,哪里会有这般怪的妖物?”南宫福客观道:“我倒是觉得……那妖怪也许已经走了也说不定呢?”

初一不觉得,她还是坚持要是这妖物真的有那么大能力,绝对不会将狩猎对象局限在这家青楼里,它会这么做一定是因为受到了限制。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不是姑娘们,也不在楼上,那会是谁?

南宫福的思绪已经犹如脱缰的野马驰骋,头头是道地分析起来,“你说该不会是那老鸠吧?贼喊捉贼监守自盗只为吸引道士过来一网打尽,毕竟比起凡人,修道者的精元才更吸引人吧……”

初一一时无语凝噎,“不是……刚刚不是已经带着三清铃见过她了吗?”

南宫福想起来了,还是很稳重地点点头:“原来如此,还真是。”

“回楼下。”初一想到了什么。

南宫福不知道她回楼下干什么,但是没有多问,步伐随意地跟上。

“他们怎么两个人回来了?”躲着柱子后面或是假装普通客人的道士正密切关注着这边,看到两人很是不解,压低声音察察切切。

“不知道……且看着罢。”

只见黑衣少年一步一步走向门口,在剩下几步距离的时候,三清铃骤然大响。

依旧是十三声。

南宫福蹲下查看这地方门槛和底下的石板,很是困惑:“为什么单单是这里?”

初一往一旁走去,回来的时候带来了两把臿,言简意赅:“挖。”

南宫福理解了她的意思,立马着手开挖。初一力气大,一铲子铲进石板缝隙里,直接把石板翘起一个弧度,发出像是鬼拿骨头磨牙的诡异声音,吓得老鸠立马窜出来,一边跑一边连连摆手:“大人,道长!这是干什么啊?这可使不得啊!”

我了个皇母娘娘,这几铲子下去到时候得要多少银子修缮啊?

有人在门外张望,问道:“怎么了这是?今儿个不开张哪?”

老鸠讪笑道:“诶诶,大人明天再来吧。”

南宫福很是不耐烦道:“我会出钱,不要耽误。”

老鸠:“可是……”

南宫福:“翻一番。”

老鸠立马闭嘴了,甚至问:“道长还要铲子吗?”

初一将断裂的石板铲除,看到裸露的被压实的土壤,一鼓作气又是直接挖起一块紧实的红土,此时初一别在腰间的三清铃又开始震动起来,初一被躁动着的三清铃硌得骨头疼……这是意味着她找对地方了是吗?

初一冷静地踩着铁锹往下,碰到坚硬的地方就直接用力压断,直到土壤渐渐变得湿润,泛着奇异的红色。

越往下越湿,初一皱着眉忍受着刺鼻怪异的味道,觉得压下去渗出来的水像是鲜血,植物的根茎缠绕着一大团,数量惊人又坚韧得很,不好切断。初一两人渐渐吃力起来。

四周还在埋伏的道士见状都飞身出来,一同帮忙挖起土来。

老鸠看到底下的血水越来越多,忍不住要吐,干呕几声后颤巍巍问:“这、这是什么?谁把尸体埋在这了吗?”

初一直接趟着血水,看着四周已经暗下来的天色,抹了把沾在脸上混合了泥腥味的液体,轻轻呼出一口气。

这次的掘地三尺不是夸张,是白描。

初一把三清铃往四周探去,沿着震动强烈的方向去,直到三清铃终于再度响了起来。

几乎是同时,她换了地方紧紧贴着心口的那个纸包再度发烫,热得像是要直接燃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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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山深云知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