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时间能重来,他一定要做个目不斜视、视若无睹、冷酷无情、心硬如铁的男人。
踩在完全陌生的土地,吹着刺骨的寒风,面无表情的黎苏如是想道。
“哎,小伙子,发什么呆呢?赶紧走啊!再走几里路就到了。”老太太拄着拐杖,满头银发,脚步却比寻常人还利索。
她连声催促,嘴里还絮絮叨叨个不停:“不会刚走一点路就累了吧?哎哟,现在的年轻人,身子骨就是差,不像我们以前,扛着两袋稻谷都能翻三座山……”
“苏苏是个普通人,能跟你比吗?”初一飞在旁边,想挥爪挠她,却被半透明的屏障困住,只能气得破口大骂,“放我出去,只会玩偷袭算什么本事,有种和我堂堂正正地打一场!”
“哎哟,你这小娃儿,怎的脾气如此暴躁……”老太太摇头叹气,下一秒却板起脸来教训黎苏,“孩子不听话,多半是平日惯的,多打几顿就好了。”
“……”黎苏无语望天,怀疑人生。
他是谁?
这是哪?
不就是一时好心,想扶那颤巍巍的老太太一把,怎么被掳到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被留在原地的韦彪还好吗?荒郊野岭的,不会被路过的野兽叼去吃了吧?
不过,没准他待会儿也是被吃掉的命。
韦彪好歹算个“野外自助”,而他,纯属自己送货上门,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明明《西游记》早就教过,在深山老林里,上到九十岁的老妪、下到两三岁的孩童,全是些救不得的妖怪!他咋就不长记性呢!
唉,悔之晚矣!
黎苏这边还在思绪翻飞,初一那边已经按捺不住,隔着屏障咒骂开来:“老妖婆,你说要打谁?有能耐放我出去,看小爷不先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哼,聒噪的雀儿,年纪不大,口气不小!!”
老太太浑浊的眼珠微微转动,枯手抬起,五指虚张,半透明的屏障瞬间嗡鸣,细密的白霜交织蔓延,凝结成厚厚的冰球,将初一彻底地封死在内,再听不到一丝声音。
黎苏见状,瞬时回神,慌忙扑身向前,接住从空中坠落的冰球。
刺骨的寒气瞬间穿透皮肉,直侵骨髓,他却顾不上这些,双手死死抱着冰球,牙关打颤,急急问道:“你将它怎么了?!前辈若有气,只管冲着我来,不要为难它!”
“慌什么,没有伤它,”老太太眼皮都未抬,语气平淡无波,“只是想让它安生片刻罢了。行了,你也手脚麻利些,再磨磨蹭蹭,天黑都到不了地儿。”
说完,伸手推了他一把。
黎苏被推得踉跄两步,却梗着脖子在原地不动:“你先将初一放出来,否则,无论您想让我做什么,我宁死,也绝不配合!”
“威胁我?”老太太眯起眼,目露寒光。
“是又如何,”黎苏冷笑,破罐子破摔道,“横竖我烂命一条,大不了死在这!”
黎苏笃定,既然对方大费周章将他生擒,便决非只为取命,定是有需要用到他的地方。
既然如此,他就有谈判的筹码。
果不其然,僵持半晌后,老太太不耐地拂袖,冰球应声碎裂。
“都给我安分些!”她冷声警告道,“否则,老身再抓个人来,也并非不可。”
“是,晚辈谨记,”黎苏虚虚护住初一,阻止它再次开口惹怒对方,方才恭声应道,“定当遵从。”
将肥啾塞回口袋里休息,黎苏不敢再磨蹭,老实地跟在老太太身后,大概又走了两三里路,才终于到达目的地。
地方位于山顶平台。
空旷的平地上,除了一棵孤零零的高耸大树,便只有两间老旧的红砖瓦房。
黎苏打量四周,忍不住好奇问道:“前辈,这是您的住处?”比起之前看到的妖怪居所,这里朴素得有些过头了。
“嗯,进去吧。”老太太似乎毫不在意自己的居住条件,拉开侧房的门示意他进去,“今日时间有些晚了,你们先住这里,等明日一早,我再同你说需要做的事。”
说完,她稍作停顿,声音陡然转冷:“别妄想着趁夜逃跑,否则,被我抓回来,就将你俩剁碎了做花泥!”
“好的,前辈。”黎苏乖顺应道 。
老太太拄着拐杖,目光沉沉地落在人类身上好一会儿,见他乖巧地站在那里,丝毫没有要逃的意思,才转身离开,进了正房。
见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黎苏紧绷的脊背骤然一松,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定了定神,才抬眼观察起四周来。
屋内的摆设透着浓重的五六十年代气息:斑驳灰白的墙面,漆皮剥落的旧式衣柜,屋中央几张样式简单的桌椅板凳,以及一张摇摇晃晃的单人木板床。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空旷得有些寂寥。
伸手拎起桌上蒙着层薄灰的茶壶,入手轻飘飘的,揭开一看,里面果然空空如也,连点水渍的痕迹都没有,显然许久未曾用过。
“啧,”黎苏小声嘀咕,“什么待客之道……别人到家里来,不说好酒好肉招待,连基本的茶水都不给!幸好下午吃荔枝吃饱了,不然今晚还得饿肚子……”
话虽如此,他手却探进衣服兜里,摸出两颗巧克力,“初一,饿不饿?我这还剩两颗糖,你先垫垫肚子,等明天天一亮,咱们再出去找点吃的……”
小肥啾自进房后,便独自缩在床角最里头,毛绒绒地蜷成一团圆球,一声不吭。
此时问它,也不见应声。
担心肥啾是受伤后强撑着不作声,黎苏忙上前查看。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淡淡月光,却意外对上一双通红的眼睛,他心下一惊,不自觉地放轻声音,温柔问道:“这是怎么了?刚刚是不是哪里被伤到了?”
肥啾仍是不开口,只慢吞吞地挪过来,将脑袋埋进黎苏温热的掌心,轻轻蹭了下。
无奈,黎苏只能亲自上手,将它全身仔仔细细检查个遍,确认没有任何伤口后,才缓缓放下心来。
没受伤……那初一这反常的蔫巴劲儿,究竟是为什么?
电光火石间,黎苏突然想到什么,笑着揉揉它低垂的小脑袋:“傻初一,我知道的。”
他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像手里触碰到的羽毛,“傍晚的时候,你是怕我吃亏,才故意冲那么凶,对不对?之前不是说过吗,打不过,只是一时的呀……”
黎苏把掌心的毛团子捧起来,微凉的鼻尖蹭着它细软的绒毛,语气笃定又温柔:“总有一天,我们家初一,会是天上地下、最最厉害的战神,他身穿金黄铠甲,驾着七彩祥云,拯救我于水火之间……”
“不会有……”初一闷闷回应。
“嗯。”黎苏轻笑。
虽然后半句没说完,但黎苏知道,初一是在承诺:从今往后,他的周围不会再有水火,它自会挡在前面,将万千险阻尽数拦下。
不费分毫,便能得赤诚相托,他何其有幸。
“行了,咱们先休息,攒足精神应对明天。”感动之余,黎苏仍保存着几分理智。
虽然老太太看起来凶巴巴的,但从她身上,并未感受到多少恶意,不然今天也不会轻轻放过初一,但万一事情太过棘手,他力有不逮,对方也有可能翻脸不认人,“实在不行,咱们还能想办法偷偷逃出去。”
就这样,躺在硌人的木床上,就着一张略有霉味的薄被,两人艰难地熬过一夜。
翌日,天刚微微亮起,外面便传来急促的拍门声。
浑身酸痛的黎苏,揉着惺忪的睡眼,挣扎着爬起来开门,还没来得及开口打招呼,就见老太太两步迈进来,将装着窝窝头和茶水的竹篮往桌上一放,吩咐道:“赶紧起床,吃过早餐后,就过来给老婆子搭把手!”
说完,就拄着拐杖转身出去了,整个人风风火火的,步子迈得比年轻人还大些。
简单洗漱完毕,黎苏随手拿起个窝窝头,毫无防备地就往嘴里塞,然后,差点被蹦掉一颗大牙。
盯着手里跟石头一样冷硬的窝窝头,他忍不住吐槽:“好家伙,世上竟然还有比杨表哥厨艺更烂的人!这窝窝头,随便往地面上一扔,高低得砸出个坑来吧?”
不过,说归说,该吃还是得吃的。
将死面团撕成小块,泡进热茶里,囫囵吃了一顿茶泡窝窝头,勉强填饱肚子,两人才推门出去。
老太太早在门外等得不耐烦了,见人总算出来,脸上没什么表情,也不多话,领着人就往前走。
那地方不远,就在屋后的树底下,不远处还有座坟墓。坟头收拾得极干净,不见半根杂草,最前面摆着今早同款窝窝头和茶水。
正想上前,细看墓碑上的名字,身后突然传来老太太的喊声:“神农后生,帮婆婆瞧瞧,这棵树,为何迟迟都不开花?”
黎苏顿住脚步,仰头往上看。
高大挺拔的木棉树,主干粗壮如柱,枝桠横斜间,绿叶繁茂,撑起一片郁郁苍苍的浓荫。
“长势如此旺盛,不像是有虫害模样,”手掌覆在粗糙厚实的树皮上 ,黎苏语气迟疑,“有没有可能……是您外出时,恰巧错过了花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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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被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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