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医生”三个字像带着细小的电流,瞬间击中了邓语婷。她猛地转过头,脸颊“唰”地一下红透,像只被踩了尾巴的仓鼠,双手抱在胸前,鼓着脸颊,气呼呼地扭过头去,声音带着点羞恼的鼻音:
“哼!谁、谁是你的邓医生了!我还没毕业呢!等我以后……以后真的穿上白大褂了,你再这么叫也不迟!”
她努力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但那微微嘟起的嘴唇和飘忽的眼神,泄露了她内心的羞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甜蜜。
黎清欢靠在病床上,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却因为邓语婷这副可爱的模样,唇角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一个清浅却真实的弧度。她没有反驳,只是用那双依旧沉静、此刻却盛满了柔和笑意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是啊,她还不是真正的医生。黎清欢在心里默默地想,
——但她笨拙却坚定的守护,她焦急时皱起的眉头,她削苹果时专注的侧脸,还有此刻这气鼓鼓的可爱模样……却像一剂最温柔的良药,无声地熨帖着她心底那块因孤独和伤痛而冰封太久的角落,带来了久违的暖意。
——虽然她不是医生,却已经悄然治愈了她心灵深处的荒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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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后,泌尿外科的主任医师带着病历走了进来。一番详细的检查和问询后,医生指着影像片子,语气严肃地对黎清欢说:
“黎警官,诊断明确了。你患的是右肾盂输尿管连接处结石,结石直径约8mm,形态不规则。更麻烦的是,结石已经引起了明显的**肾积水和泌尿系感染,你的发热和剧烈疼痛正是感染导致的。”
“血象很高,炎症指标很重。这种情况,药物保守治疗很难奏效,结石位置卡得太死,排石可能性很低,强行排石风险太大。而且感染必须尽快控制,否则可能损伤肾功能。”
医生抬起头,看向黎清欢和旁边的邓语婷,最终下了结论:“所以,我们建议尽快进行手术治疗。目前最适合你的是经皮肾镜碎石取石术,创伤相对小,能直接处理结石并解除梗阻。”
医生的诊断和邓语婷之前的判断几乎完全吻合!黎清欢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她下意识地看向邓语婷,眼中带着一丝惊讶和更深的信任——这个还在医学院的女孩,她的专业素养已经如此扎实。
邓语婷听到医生的话,脸上却没什么特别的欣喜表情。猜测被证实是理所应当的,她现在更关心的是手术本身。等医生交代完手术风险和大致方案离开后,病房里只剩下她们两人。
邓语婷立刻坐到床边,像个小老师一样,开始一条一条、事无巨细地叮嘱黎清欢:
“阿黎,医生刚才说的手术方案你听明白了吗?PCNL…嗯,就是在你腰上打个小洞进去…听着吓人,但其实现在技术很成熟了,别怕。”
“术前禁食水的时间一定要严格遵守!今晚12点后就不能吃喝了,一滴水都不行!记住了吗?” 她伸出食指,表情异常认真。
“明天早上护士会来给你备皮…呃,就是刮掉手术区域的汗毛…别觉得别扭,这是必须的消毒步骤。”
“手术前可能会给你打一针镇静剂,让你放松点。进了手术室,麻醉医生会跟你沟通,问你选择椎管内麻醉还是全麻…你…你自己想好哦。”
“术后回到病房,身上会带着尿管和肾造瘘管,可能会有点不舒服,但千万别自己乱动,一定要叫护士或者…或者我!我会一直看着的!”
“还有,术后六小时内要平躺,不能抬头,防止麻醉后头痛。等可以喝水了,一定要慢慢喝,小口小口来,别呛着…”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都是些医生可能不会说得那么详细,但对患者来说又很重要的琐碎注意事项。黎清欢安静地听着,看着邓语婷因为认真而微微蹙起的眉头和不断开合的嘴唇,一种奇异的安心感如同温热的泉水,缓缓包裹了她紧绷的神经。
“嗯,都记住了。有你在,我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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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凌晨,天还未亮透。严格遵守禁食要求的黎清欢被护士推往手术室。她躺在移动床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还算平静。邓语婷一路紧跟着,直到手术室那扇冰冷的、写着“手术中”三个鲜红大字的大门在眼前缓缓关闭。门内透出的光线被隔绝,只有门上那盏刺眼的红灯亮了起来。
“嘀嗒…嘀嗒…”
走廊里异常安静,只有时钟走动的声音格外清晰。邓语婷独自站在空旷、冷清的走廊中央,刚才强装的镇定瞬间瓦解。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恐惧感攫住了她。这里是医院,是她未来想要工作的地方,可此刻,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想着里面正在被麻醉、即将被手术器械侵入身体的黎清欢,她只觉得无比陌生和害怕。走廊里空无一人,没有一个她熟悉的面孔,只有消毒水的味道冰冷地钻进鼻腔。
她靠着墙壁,慢慢滑坐到走廊边的椅子上。冰凉的椅面和墙壁透过薄薄的衣物传来寒意。她把头抵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睛,试图深呼吸来平复狂跳的心脏和翻涌的焦虑。
——要是…要是我已经毕业了就好了…*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如果我现在是这里的医生,是不是就能陪在她身边?是不是就能更清楚地知道里面的情况?是不是…就不会让她一个人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那么孤独,那么无助?
她想起昨晚黎清欢在熄灯后,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轻声问她:“语婷…手术后…会很难受吗?要多久才能好?”
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让她心疼了好久。
她当时握着黎清欢微凉的手,一遍遍安慰她,告诉她手术很安全,恢复也很快…可此刻,那些安慰的话语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打破了走廊的死寂。邓语婷有些木然地掏出来,屏幕上显示着“爸爸”。
她接通电话,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喂,爸?”
“婷婷?这么早,你在哪呢?声音怎么这么没精神?” 邓父关切的声音传来。
“在医院。陪…陪一个朋友做手术。她刚进去。”
“朋友?谁啊?生什么病了?”
“黎清欢。肾结石。”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邓父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惊讶和一丝了然响起:
“清欢?是…是以前在老家,总跟你一块儿玩的那个欢欢吗?”
“嗯。” 邓语婷应了一声,语气依旧平淡,“她现在就在上海公安大学,快毕业考了。我在这边等她手术结束,你们别担心。”
“唉…这孩子…从小就不容易…婷婷,麻烦你…好好照顾她一下。啊?”
邓语婷被父亲这不同寻常的语气弄得愣了一下。——“麻烦你好好照顾她”?父亲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郑重其事?像在交代什么重要的事情?
她刚想追问,眼角的余光却瞥见走廊尽头,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正快步走来。
——是许海川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连帽外套,风尘仆仆,脸上带着明显的担忧和熬夜的痕迹。
“爸,我先挂了,朋友来了。” 邓语婷匆匆说完,不等父亲回应就按掉了电话,站起身朝许海川走去。
许海川走到手术室门口,看着亮起的红灯,眉头紧锁:
“她进去了?”
邓语婷点点头,没说话,只是指了指那盏刺目的红灯。
许海川烦躁地“啧”了一声,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又去摸打火机。
“喂!” 邓语婷立刻像只被侵犯了领地的小动物,猛地伸出手,“啪”地一下拍在许海川拿着打火机的手背上!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她鼓着脸颊,像只护崽的小仓鼠,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声音清脆地指责道:
“许海川!你有没有点公德心!这里是医院!墙上那么大‘禁止吸烟’的牌子你看不见啊?!把烟给我收起来!”
许海川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和义正言辞的教训弄得一愣,叼着烟的嘴都忘了合上。他看着邓语婷气鼓鼓、像只炸毛小动物的样子,几秒后,才无奈地“嗤”笑一声,乖乖地把烟从嘴上拿下来,连同烟盒打火机一起塞回了口袋。
“行行行,小姑奶奶,听你的,不抽了。”
他抓了抓头发,试图缓解一下凝重的气氛,目光扫过邓语婷疲惫的脸:
“看你脸色白的,吓坏了吧?走,先去楼下食堂吃点东西?手术一时半会儿完不了,干等着也不是事儿。”
“吃东西?” 邓语婷像没听清似的重复了一遍,随即猛地摇头,
“不行!阿黎还在里面呢!万一她出来没看到人怎么办?她麻药醒了会害怕的!”
“你不是有她微信吗?发个消息告诉她我们去吃东西,让她醒了别着急,或者让护士转告一声不就行了?”
“微信?” 邓语婷稍微惊了一下,她猛地掏出手机,手指颤抖着点开微信——置顶的聊天框“阿黎”赫然在目。她居然……居然完全忘记了她们早就加了微信这回事啊。
“天哪!我…我真是,忙糊涂了…都忘了这茬了……”
但下一秒,她又皱起了小脸,新的担忧涌了上来:
“可是…可是万一她麻药刚醒,人还迷糊着呢?或者手机不在手边?看不到消息怎么办?她要是睁眼发现一个人都没有…”
她越想越觉得不行,眼神坚定地看着许海川,
“我还得要守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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