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傍晚,学校后门那条烟火缭绕的巷子正是最热闹的时候。曾子盈和郑奕选了个靠里、相对没那么吵的烧烤摊,张罗着把折叠桌拼好。黎清欢、邓语婷、许海川陆续到了,带着一身秋夜的微凉。
郑奕一看到许海川,眼睛瞬间亮了,像饿狼见了肉,一个箭步冲上去就是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蒲扇般的大手用力拍打着许海川的后背,发出“砰砰”的闷响:
“Hi!兄弟!可想死我了!最近咋样?格斗课还扛得住吗?听说你们区队那个新来的教官贼狠?论文选题定了没?……”
许海川被他拍得一个趔趄,眼镜都歪了半边,脸上是万年不变的无奈和一丝几不可查的窘迫,勉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嗯…还好…定了…”
“郑奕!” 曾子盈实在看不下去了,在桌子底下狠狠踹了他一脚,压低声音咬牙切齿,“你给我撒手!坐下!丢不丢人!让你说正事不是让你来认亲的!”
“这不…激动嘛!感觉好久没见了,必须得好好唠唠!”
邓语婷正小心翼翼地吹着一串烫手的烤蘑菇,闻言忍不住吐槽:“郑大奕,你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见长啊。上周三体能训练我还看见你俩在操场边上嘀嘀咕咕呢,这就‘好久没见’了?你的时间计量单位是光年吗?”
“就是!” 曾子盈立刻帮腔,顺手递了张纸巾给邓语婷,对自家男友翻了个白眼
角落里的黎清欢仿佛自带结界。她安静地落座,面前放着一杯澄澈的柠檬水,杯壁上凝结着细小的水珠。她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搭在杯壁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点着,目光沉静地掠过烤架上跳跃的蓝色火焰和滋滋冒油的肉串,又淡淡地扫过周围喧闹的人群,像个置身事外的观察者,将所有的喧嚣都隔绝在无形的屏障之外。
曾子盈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来,举起手里冒着泡的冰啤酒,成功吸引了全桌的目光
“咳咳!各位!静一静!宣布个重要消息!”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营造点气氛,“可靠线报!咱们海警大四届的毕业联欢会,定在下周五晚上了!是不是,黎警花?” 她的目光带着促狭的笑意,精准地投向黎清欢。
黎清欢的视线从烤架上收回,落在曾子盈脸上,平静无波地点了下头,言简意赅:“嗯。通知了。”
“对!没错!” 郑奕立刻接过话茬,兴奋地一拍桌子,震得烤串签子哗啦响,“联欢会怎么能没有点燃全场的乐队?!兄弟们!我们已经组好队了!队名都想好了,霸气侧漏——‘钢筋混泥土乐队’!”
“噗——!!!”
“咳咳咳!!!”
这次不仅是邓语婷,连一向淡定的许海川都差点被自己刚喝下去的啤酒呛到,曾子盈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邓语婷好不容易顺过气,指着郑奕,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钢…钢筋混泥土?郑奕!你…你们是打算用钢筋打鼓,用水泥糊琴吗?这名字也太…太硬核了吧?确定是摇滚乐队不是拆迁队?”
“懂什么!要的就是这个反差感!在警校这片钢铁森林里,我们就是最硬核的存在!钢筋是脊梁,混泥土是根基!懂不懂?” 郑奕掰着手指头,开始兴奋地点兵点将
“成员配置也绝对硬核!我,做主唱,灵魂主心骨!我家子盈,架子鼓手!负责把节奏夯得跟打桩机一样稳!海川,键盘手!负责给我们铺底,营造氛围,就像…就像给大楼打地基!”
“还有语婷!” 郑奕最后指向邓语婷,眼神充满信任,“电吉他手!负责撕裂长空的SOLO!副歌部分也交给你演唱,点燃第二把火!全场就靠你这把电吉他来点燃了!咱们这配置,完美!横扫联欢会!”
邓语婷闻言,微微抬起头,嘴角上扬了一下,电吉他是她从小到大最拿手的项目,她说了一句:“行,我当副歌部分吧,不拖你们后退。”
郑奕满意地环视一圈,摸着下巴做深沉思考状:“嗯…主唱、鼓、键盘、吉他…齐活了!等等!好像还差点什么…对!灵魂!差点能直击心灵、拔高格调的弦乐!小提琴!对!就差个小提琴了!那感觉,啧,瞬间从工地摇滚升华成殿堂级演奏会!”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喝着柠檬水的黎清欢,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她的目光扫过众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
“我会。”
“……”
一瞬间,整个烧烤摊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邓语婷更是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黎清欢。
几秒后,几道声音几乎是异口同声地炸响:
“啊???”
“你会?!”
“黎清欢你会拉小提琴?!”
连一向淡定的许海川脸上都露出了明显的惊讶。
曾子盈最先反应过来,猛地一拍桌子,激动地竖起大拇指:“我的天!黎警花!深藏不露啊!你这人设反差也太大了吧!看着这么严肃霸气,居然还会这么文雅的艺术?服了服了!收下我的膝盖吧!”
邓语婷也拍着手,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喜和好奇:“真的吗阿黎?你从来没跟我说过啊!什么时候学的?”
——她是真的没想到,黎清欢还有这样的一面。
黎清欢面对大家惊讶的目光,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嘴角似乎极淡地向上弯了一下,解释道:“初一的时候学过一阵,初二之后…就没怎么碰过了。”
她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然而,这轻飘飘的“初二之后”,落在邓语婷耳中,却像一颗沉重的铅块:初二之后……那正是她母亲车祸离世、家庭破碎、人生急转直下的黑暗时期。
邓语婷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泛起一阵尖锐的疼惜。她瞬间明白了那把可能承载着童年快乐和母亲期望的小提琴,为何会被无情地束之高阁
——当生活的巨浪将人卷入绝望的深渊,那些曾经点亮生命的琴弦,恐怕再也奏不出欢快的乐章,只会勾起更深沉的痛苦。
她看向黎清欢的眼神,不自觉地蒙上了一层浓得化不开的心疼和温柔的水光,却又在下一秒飞快地低下头,假装被烤串的烟雾呛到,用力眨了眨眼。
黎清欢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邓语婷,捕捉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两人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又迅速移开。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在无声中流淌,她们都明白那个没有说出口的原因,但谁也没有点破。
就在这时,郑奕那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哥们儿,捕捉到了邓语婷低头前看向黎清欢的那一眼“含情脉脉”,立刻又起哄起来:
“哟哟哟!小学妹这眼神!有情况啊!”
“黎大大!快从实招来!是不是把人家学妹的心给‘俘获’了?”
“就是就是!语婷妹子,脸都红了!是不是跟咱们黎学霸有啥特殊关系啊?”
“什么时候请我们吃喜糖啊?”
邓语婷被这突如其来的起哄弄得面红耳赤,又羞又恼,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炸毛反驳:“你们胡说什么呢!再乱说我走了!”
曾子盈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嘴角噙着看好戏的笑容,只有她知道邓语婷此刻内心的波澜。
黎清欢看着邓语婷被众人起哄得手足无措、脸颊绯红的样子,眉头微微蹙起。她没有像之前那样冷言呵斥,只是平静地抬起眼,目光扫过那几个起哄的男生,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能让人瞬间安静下来的力量:
“好了。” 她顿了一下,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玩笑开过了。吃东西吧。”
简单的几个字,如同按下了静音键。起哄声戛然而止。那几个男生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乖乖低头啃起了烤串。
邓语婷感受到周遭瞬间安静下来,那股让她窘迫的压力也随之消散。她微微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一个浅浅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心口那份因为起哄而升起的慌乱和尴尬,在黎清欢那句平静的“好了”之后,奇异地化作了融融的暖意和难以言喻的安心。
这个认知让邓语婷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像密集的鼓点般咚咚作响。虽然黎清欢的语气依旧那么平淡,甚至没有过多的情绪和肢体动作,但这恰到好处、点到即止的解围,却比任何激烈的维护都更让她感到一种被珍视的、稳稳的安全感。仿佛只要她坐在那里,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为她隔绝开所有不必要的纷扰。
这一刻,跟她靠得这么近,感受着她无声却强大的庇护,邓语婷只觉得,周遭所有的喧嚣都渐渐褪去,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一种名为“安心”的暖流,在她心间缓缓流淌、汇聚,如同月夜下静谧的港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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