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乎是凭着本能死死捏住刹车,双脚用力撑地,才勉强稳住车身没有撞上去。车轮在柏油路上擦出尖锐的摩擦声,她的身体因为惯性剧烈前倾,胸口狠狠撞在车把上,一阵闷痛。
惊魂未定,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噌”地一下直冲天灵盖,一天的好心情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吓和粗鲁的驾驶碾得粉碎。
“喂!!!怎么开车的啊你?!” 邓语婷顾不上胸口的疼痛,一把将自行车支在路边,几个箭步冲到黑色出租车的驾驶座旁,用力拍打着车窗玻璃,声音因为愤怒和后怕而拔高,带着愤怒
“喂!怎么开车的啊!他妈的眼睛长□□上了吗?!这么大个活人你看不见?变道不看后视镜的吗?驾照是买来的吧?我老娘差点给你撞飞了知不知道!”
她越说越气,胸脯剧烈起伏,小脸涨得通红,额前的刘海都因为激动的动作散乱了几分。路过的行人和车辆纷纷侧目。一位正在附近执勤的年轻的微胖的交警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快步走了过来。
“这位女士,请您冷静一下,别冲动,有话好好说,注意交通安全!”
“我怎么冷静?!” 邓语婷正在气头上,像只被踩了尾巴炸毛的猫,她指着纹丝不动的黑色车窗,对着交警声音依旧很大,
“交警同志你评评理!他这样开车,是不是马路杀手?!差点就撞到我了!这能冷静吗?我今天要是反应慢点,现在就该躺在自己医院的急诊室了!”
驾驶位上,黎清欢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微微泛白,脸色沉静如水,只是紧抿的唇角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她身边副驾驶位上一个年轻的警员小张,以及后座上一个稍微年长些的警员老李,都被车外那穿透玻璃、气势汹汹的女高音吼得面面相觑。
“嚯……外面这姑娘……火力够猛的啊?” 小张咂咂嘴,小声嘀咕。
老李也皱着眉:“不是哥们,大清早的,谁啊这是?骂得这么凶?黎队,要不我下去看看?”
黎清欢的目光锐利地穿透车窗,落在车外那个因为激动而炸毛、低马尾都快甩散了的熟悉身影上。她闭了闭眼,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不用。” 黎清欢的声音平静无波,打断了老李的话。她抬手,干脆利落地解开了安全带卡扣,
“我认识。我去处理。”
“咔哒。” 一声轻响,在邓语婷愤怒的控诉和交警的劝解声中显得格外清晰。驾驶座的车门被推开。
正对着交警激动比划、口沫横飞的邓语婷,声音戛然而止。她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愤怒的表情瞬间僵死在脸上。她机械地、一点一点地转过头,目光投向那个从驾驶座迈出的身影。
剪裁合体的黑色长裤,利落的短靴,再往上……是挺括的警服,一丝不苟的领口,然后是那张……冷得能掉冰渣、此刻正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的脸……
黎清欢!
邓语婷的瞳孔瞬间放大,嘴巴无意识地张开,足以塞进一个鸡蛋。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那一刻集体倒流,直冲头顶后又轰然褪去,留下一片冰冷的空白和嗡嗡作响的耳鸣。
她整个人像是被速冻了,僵在原地,连指尖都无法动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刷屏:卧槽!怎么是她?!怎么会是她?!完了!彻底完了!
黎清欢关上车门,动作不疾不徐。她绕过车头,一步一步走向彻底石化、脸上血色尽褪的邓语婷。她的步伐很稳,每一步都像踩在邓语婷疯狂擂鼓的心跳上。午后的阳光落在她身上,却带不来丝毫暖意,只有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她停在邓语婷面前一步之遥,目光平静地在她那张写满惊恐和“完蛋了”的脸上扫过,然后,清冷的嗓音响起,不高,却像冰锥一样精准地凿进邓语婷的耳膜:
“刚才,是你在骂?”
邓语婷感觉自己像是被毒蛇盯上的青蛙,大脑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忘了。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我不知道车里……是警察……”
黎清欢似乎连眉毛都懒得抬一下,对她的解释置若罔闻。她只是微微侧头,目光投向邓语婷停在一旁的明黄色自行车,然后,视线再转回邓语婷脸上,语气没有丝毫波澜,陈述着一个冰冷的事实:
“你的车超速了。”
“哈???”
邓语婷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脸上的尴尬瞬间被巨大的荒谬感和不服气取代。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超速?她骑个自行车能超什么速?!刚才的恐惧瞬间被新的怒火冲淡了不少。
她指着不远处的限速牌,声音因为激动又拔高了
“阿黎……黎队长!你看清楚啊!那牌子上写的限速六十!我骑个自行车!我蹬得再快能到四十五顶天了吧?我这还叫超速???你妈的你这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吗?怎么算的?!”
一旁的年轻交警和车里的两个警员都忍不住嘴角抽动了一下。小张甚至捂住了嘴,肩膀可疑地耸动着。
黎清欢的表情依旧没有丝毫变化,仿佛邓语婷的质问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她甚至没有去看邓语婷指着的限速牌,目光依旧锁在邓语婷脸上,冷静地开口,语速平缓,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逻辑力量:
“上一个路口,你通过时,路口监控显示时间是14点03分27秒。现在是14点04分15秒。两个路口直线距离420米。除去路口等待区和非直线路径的冗余距离,你的有效骑行距离约为380米。用时48秒。平均时速:380米÷ (48/3600)小时 = 28.5公里/小时。”
“这个路段,非机动车道限速15公里/小时。你超速了百分之九十。依据《道路交通安全法》实施条例第七十条,自行车在非机动车道行驶,最高时速不得超过十五公里。”
黎清欢的声音清晰、冷静,每一个数字都像精确计算过的子弹,砰砰砰地打在邓语婷刚刚还理直气壮的心防上。
她的大脑彻底宕机了,嘴巴微微张着,脸上的表情从愤怒、不服气,迅速转变为茫然、震惊,最后定格在一种“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的呆滞状态。
她呆呆地看着黎清欢那张线条清晰却毫无表情的脸,第一次如此深刻地、具象地理解了当年大一期末考后,曾子盈对着黎清欢那接近满分的数学试卷,发出的那句灵魂感叹:
“这姐们儿脑子是计算机成精了吧?!”
黎清欢显然没有兴趣欣赏邓语婷的内心崩溃小剧场。她不再看那张呆滞的脸,目光转向旁边一直努力憋着笑的年轻交警,公事公办地开口,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肃:
“同志,这位骑车人涉嫌在非机动车道严重超速,并伴有妨碍交通安全的危险行为。依据相关规定,请依法处理。建议:罚款,并抄写相关安全条例十遍,以加深印象。”
说完,她不再停留,甚至没再给邓语婷一个眼神,转身,拉开车门,重新坐进了驾驶座。黑色的车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出租车很快启动,平稳地汇入车流,消失在街角。
只留下邓语婷一个人,像根被霜打蔫了的茄子,僵硬地杵在原地,面对着憋笑憋得脸通红的交警。阳光依旧灿烂,可她的世界已经一片灰暗。
“这位女士……” 交警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严肃一点,掏出了罚单本,“麻烦出示一下您的身份证件……”
邓语婷的目光空洞地望着出租车消失的方向,耳边还回荡着黎清欢那冰冷的“罚款”、“抄写条例十遍”的声音。她的心在滴血,脑海里只有一个巨大的、加粗的、闪着红光的弹幕在疯狂滚动:
“我的工资!我好不容易在医院熬通宵、做手术、被病人气、被主任骂才赚来的血汗工资啊!!!黎清欢!你这个冷酷无情无理取闹的…法西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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