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桃花源记》
那是哪?
燕过留清风,雨落细无声。满眼皆是粉黛,不知自哪起,从哪落。
那是哪?他问。
那是一片桃林,一片绵延数万里的桃林,他站在其中,也像是被染成了粉色。他回顾,四下无人,只有他一人独留此处。正当他感到不解时,一个温柔的声音叫住了他:“慕容亭?”
他睁开眼睛,从睡梦中醒来。
汽车发动机的“嗡嗡”声传来,扰得他心烦。
在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急刹车撞到头后,他终于没耐心了。“师傅,麻烦您开稳点行吗,我感觉我快吐了。”司机师傅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听到他的话之后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都是前面这辆车,开的太差了,动不动就搞急刹车,你说我也不能一生气就照着它屁/股开啊,你说是不是,小伙子。”
空气宁静了一瞬。
“小伙子”慕容亭努力对着后视镜挤出一个微笑:“是啊……”他伸了个懒腰,“那可真是太对了。”
他已经在这两天出租车上坐了整整五个小时了。正值正月,休假只剩最后一天,整条高速公路上都是从老家往回赶的“打工人”。
说来也奇怪,明明谁也不认识,明明现在下车去问和你老家在同一个地方的可能一个人也没有,但是就是明白无辜生出了那么点同病相怜的意味。
“大概多久能到啊师傅?”慕容亭的手机没电了,此时的他抓心挠肝,简称两个字:闹心。师傅也把握不好:“照这个样,到了估计也要下午三四点喽……”正说着,前面堵了许久的车队终于疏散开了。师傅一脚油门给力,车子向前奔驰。
“我说怎么堵的那么厉害,原来是撞上了,诶呦喂,撞的挺狠呐,人估计没了。”师傅指着右边的一片狼藉说到。
出于无聊和好奇,慕容亭也转头看了一眼。
他愣住了。
“估计是后面的那辆卡车转弯,超载没刹住车,给压了,这家伙……”
满地的鲜血……被细雨冲刷着,像河一样。“血染成河。”他几乎是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个词。
慕容亭的呼吸开始急促…车一瞬间就开过去了,但是很快又停下来,从慕容亭那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医护人员把人抬上救护车。
担架上的人手还露在白布外面,毫无生气。
“真晦气,怎么又堵上了?”旁边是此即彼伏的喇叭声,一声又一声,刺耳。
“阿姐,阿姐!”大雨倾盆,牛车上盖着白布,离他越来越远。车沿边,一只白生生的手垂落,无力低垂。他好像被谁拉住了胳膊,任他怎么奋力挣扎也无法抓住牵着牛车的绳索。
“小伙子,小伙子!”司机师傅的声音把他从意境里拉了出来,他发现自己的手早已攥得严严实实,紧得生疼。“小伙子,怎么,刚才那人你认识?”
慕容亭转过身,对上司机师傅从后视镜王国开的关切目光,笑了笑:“没有,不认识,只是没遇上过,有点害怕。”
司机师傅也笑了:这人呢,都有那么一天,只不过任何人的时间不同,方式不同,没什么好怕的孩子,习惯了就好了。”
“嗯,谢谢您。”慕容亭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到底他有没有还是没从刚才那一幕回过神来。
刚才他看见的被牛车拉走的是谁?
那是他的记忆吗?
为什么他一点也想不起来自己经历过呢?
一想到这个慕容亭的脑袋就疼得厉害,他忍着不发出声音,但那宛如钻心一般的疼痛令他痛苦不堪。半晌,慕容亭晕倒在车后座上,不省人事。
他好像又回到了那片桃林,那片已经连续一个月出现在他梦里的桃林。
最开始只是零星几片从天而降的桃花瓣,现在已经变成一整片桃林了。这种奇怪的变化让慕容亭觉得很新奇。
“小亭,往前走吧,我会陪着你。知道吗?”那是一个身着一身白色衣裙的女生,一头蜿蜒到腰部的长发并没有用簪子梳起来,她身边还有一个比她矮了半个身子的小男孩。
小男孩问:“为什么呀,阿姐?”男孩不解。
女孩低头在小男孩鼻子上刮了一下:“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阿姐说的就是对的,知道吗?”男孩笑着点头。他半转着身子,露出的一个侧脸和一个人很像。
慕容亭知道,那是他自己。又是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在医院里的了。听着心率仪“滴滴”的声音,慕容亭依然觉得很烦躁。就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让人很不舒服。护士小姐查房的时候发现他醒了,但是看见他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也不说话,也不叫医生,给吓了一大跳!
“那个……你醒了。”她试探着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
他撑着坐起来,浑身动了动,摇摇头:“没有,除了脑子。”
“脑子?”
“我总能看见一些不属于我的记忆。”慕容亭认真的说。
护士小姐尴尬地笑了笑:“哈,是吗……”
慕容亭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是怎么来的医院?”
“你坐的那辆出租车的司机师傅发现你昏倒了,就送你来了医院,但是他太忙了,所以现在是他儿子在守着你,他应该去给你买吃的了,记得好好谢谢人家。”护士小姐回答说。
慕容亭没想到那个司机师傅真是个好人,笑着点点头。
护士小姐刚走没多久,病房的门就又被人推开了。这一次进来的不是医生,也不是护士,而是一个穿着灰色长款卫衣,蓝色牛仔裤的年轻人。他头发上有水珠滑落,手里拎着一个白塑料袋子。看见慕容亭醒了,他愣了一下,之后关了病房门。
男人看上去也就二十岁刚出头,他走近慕容亭,自顾自地把袋子放在床头,从里面拿出一个塑料碗和一把勺子递给他。慕容亭也没说话地接了过来,打开一看是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皮蛋瘦肉粥。
不看还好,这一看到吃的,再加上那香喷喷的气味,他还真有点儿饿了。慕容亭舀了一勺,一口吞掉:“呜,好吃……”他边说边转头看了那人一眼,发现他已经坐在了病床旁边的椅子上,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妈呀!这人不会是变态吧……
因为男人看他的眼神实在是太过专注,专注的就像是什么,曾经很宝贝的东西失而复得了一样,看着慕容亭很不自在。
男人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他低头短促地笑了笑:“送你来医院的是我爸,我姓姜,姜启诚,幸会。”
慕容亭点点头:“谢谢你父亲,也谢谢你给我买饭,我叫慕容亭,一会儿我们俩加个微信,我把饭钱和医药费都转给你吧!”。
男人点点头:“好。”
他嘴边一直带着得体的微笑,再加上本身长的也不赖,让人心悦目。慕容亭心里那点怀疑他是变态的小心思又烟消云散了。
俩人加上微信,慕容亭转过去1000:“,还有你父亲的车费我都没来得及给呢。”
姜启诚顿了顿,点击收了这1000元:“医生说你是这段时间过度劳累导致的精力不足,多休息休息就好了。”慕容亭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是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我有点困了,能让我睡一会儿吗?”他轻声问。
“当然。”姜启诚回应道。他帮着他把床调到一个合适的高度,甚至还贴心的帮他掖了被角:“睡吧,有事叫我,我就在这儿。”
慕容亭闭上了双眼,这是他这一个月以来睡得最安心的一次,梦里没有那片桃林,没有让他头痛欲裂的那些记忆。姜启诚身上松木的气味若有若无地缠绕着,让他知道:是的,他的确一直都在这里。
接到来自自己老爸的电话时,姜启诚正在做PPT。他开发的一个新项目,不久就要有新的股东与合作方参与,他需要在今天晚上12点之前做一个新的策划发给甲方。而接到电话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半了,于是他当时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
“喂,爸,我不去,我这边正忙着呢,甲方要方案要的紧,我这才刚写出第一版。”姜启诚把手机夹在脸和肩膀中间,两只手在键盘上打字,速度快到飞起。
但他爸也不是吃素的:“我告诉你啊,姜启诚,这孩子跟你一直想找的那个人可有点像,你可别一不小心错过了。我最后问你一遍,你来不来?不来我就找姜瑶了。”
“欸,爸,你别打扰姜瑶,他还有不到五个月就高考了,我去。”
于是他带上了车钥匙,家门钥匙,手机,笔记本电脑,一路飞驰到了慕容亭所在的那家仁恒公立医院。
“喂,爸我到了,他在哪个病房?”
姜绥寒:“在302,就是上电梯到三楼,从右往左数第二间病房。到那儿,人家要是醒了记得给我回个电话,我这边要出车了,挂了啊。”
姜绥寒挂掉了电话,姜启诚叹了口气,心想如果他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我就不管了,直接回家。
这么多年来,姜启诚一直在寻找一个人,但是每一次都带着激动和希望前去见面,那一张张陌生的脸都在告诉他,他现在的行为是有多么愚蠢。
算了,就算再被骗一次又能怎么样呢?他心说着,一边出了电梯。
302号病房并不难找,在和护士小姐沟通过之后,姜启诚扫了医药费,然后推开了病房门。
因为才五点,病房里还有微弱的光,再加上病人本身还在昏睡中,就没有开灯。借着那点微弱的光,姜启诚缓缓靠近病床。
病床上的人五官都埋进了被子里,看不真切,于是他就直接上手了。他熟练地在床头上翻出病历本,姜启诚原本不抱任何希望的双眼在看到受诊人下写着的名字时一瞬间亮了起来。那里写了三个大字:慕容亭。
那是他朝思暮想的名字。
一直坚持在寻找的名字。
病历本上没有照片,姜启诚害怕是重名。他现在非常害怕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之火又被浇灭。于是他轻轻揭开了病床上人的衣领,也许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的手一直在颤抖。
在病床上的人后颈处有一块红色的胎记,像是燕子掠过清风,和当年一般无二。
“真的是你…”姜启诚欣喜过望,紧紧攥住了他的衣领,“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这是新文,醉忘我暂停了,所以这篇暂时靠存稿活。没几片存稿,悲哀。醉忘我暂时卡文,卡的很严重。这篇是手写稿,写完了很多,所以暂时不会卡文。啾咪。我要高二了,吧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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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桃花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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