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未凉，扰，启诚，他是南辰的雁；秋未深，寂，慕容，他是北疆的雪。
雪落之处，无声亦有声。
惊鸿雁起，无情亦是情……
…………
正月里打春，天还没亮，窗外雾蒙蒙一片，总有无言自心底涌上，有长久的落不下。
没有鸟儿在鸣啼，没有孩童的嬉戏，也没有邻里的谈笑，仿佛只剩下了风声雪声。不知哪家大清早打开了电视：插播一条重要新闻，近日本市将有特大暴雪，请各位市民做好防护措施，切忌……
“这是第三天了。”姜启诚坐在慕容亭的床边，默默地注视着他。慕容亭连着两天没有进食，也没有喝水，嘴角已经干燥起皮，苍白一片，像是快要透明了一样，看的人心里很不舒服。
姜启诚端着一杯水，看了他很久。
他不能做冒犯他的事，也绝不允许自己趁人之危。
于是等于风眠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姜启诚一手拿着满满一杯水，另一只手里攥着个棉签，正沾了水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润湿慕容亭的双唇。
那一时间，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是为什么呢？
担心慕容亭？
可是那种药剂是他自己亲手发明出来的，有什么副作用，他自己最清楚。
心疼作为好兄弟的姜启诚？
从情感上来讲也并不是。
刚刚被姜卿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一夜没睡的与封面现在脑子里也很乱。
听见开门的声响，姜启诚偏过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自打慕容亭用了这种药，你已经连续三天没有合过眼了，铁打的身子也禁不住你这么熬啊，要不去好好休息一下吧。”于风眠伸手想接过姜启诚手里的水杯却被他躲开了。
“算了，我还不了解你这根倔骨头。”姜启诚手上动作没停下，一边给慕容亭擦拭双唇，一边问他要多久会醒。
于风眠摇摇头，却发现姜启诚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动作，又叹了一口气：“这我也说不准，毕竟不同人对记忆的容纳度也是不同的。整整两天过去，如果顺利的话，他的世界里应该已经有十二三岁了。没准是明天，也兴许是再久一点。”
“嗯。”姜启诚回应到。
他现在的心情非常复杂，一方面他希望他能快点经历完这一切，快点醒来。但另一方面，他似乎又不太想让他醒来，因为他害怕面对那个所谓的结果，面对最终的审判。
于风眠见他没说话，自己也没出声，但他能很明显的感觉到姜启诚的不安。
明明最开始在山上的那段日子很是惬意。夏天有凉爽的过堂风掠过书卷与蝉鸣相撞，冬日有温暖的火炉卷着星辰在院内与初雪共赏。
于风眠虽然是后来才到的山上，但公子还有那一大堆白团子弟子待他如己出，就像一家人。
当初雪降落时，梅香仍如故。弟子们放下手中的书卷，去煮来一碗热腾腾的饺子，伴着松雪香囫囵吞下，他于风眠就是在那个时候入的芸莱山。
于风眠记得那天雪下的格外大天，也格外的冷。明明刚入冬，但却早已经有了深冬腊月的架势。
芸莱山顶的桃花树下，姜绥寒，姜启诚，江卿，姜瑶还有慕容亭几个人围着一大锅刚包好下锅的饺子出神。
“饺子包的真好看！师弟，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么贤惠的本事。”手里拖着一只生水饺的姜瑶一边端详着，一边放开了口夸奖他的小师弟。
慕容亭微笑着帮大家调酱汁：“嗯，家里的伙计以前教过我，对下厨还挺感兴趣的，就学了。”
姜卿打了姜瑶一下：“还想不想吃？想吃就扔锅里。”
“哦。”姜瑶委委屈屈地把饺子兄弟抛进了锅里，“小亭的家庭一定是非常温馨的吧？”姜绥寒忽然出声问。
慕容亭没想到师父会问这个，愣了一下，但马上回过神：“嗯，可以是这么说。我父亲是一大家族的第五代掌门。母亲是江南富商的独女，她少时来此处游学时遭遇歹徒劫色，被我父亲救下，他们就这样相遇，有了我阿姐和我。阿姐对我也很好，有什么都先想着我，只可惜后来…………”他叹了口气继续调酱汁，之后给每个人碗里都倒了一点。
后来发生的事，他们心里都有数。
刚刚的话题略有些沉重，姜卿难得想讲个笑话，活跃一下气氛，忽然，草丛里有稀稀疏疏的动静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是什么？
他想：自己都发现了那么大哥和师父不可能不知道。
“师父？”他问了一嘴。
姜绥寒搅了搅饺子：“是个孩子，别怕，多半是饿了不知几天了，咱们给他留点饺子去，权当是帮帮他。”
“是，师父。”
过了一会，姜绥寒把煮好的饺子分给大家，就特意多盛了一碗放在旁边的石块上。
“呜，真好吃，小亭，我爱死你了。”姜瑶咬下一口，瞬间开花。
姜启诚用筷子又打了他一下：“说了多少次，不许叫小亭，叫师弟。”姜瑶不乐意了，小声嘀咕：“那为什么你和师父就可以叫，我就不行？一天天的就知道欺负我。”
姜启诚作势还要打他，慕容亭及时出手：“阿瑶想喊我什么就随他好了，你再不吃饺子就凉了。”
姜绥寒在这一来一去笑着眯了眼，目光一转，旁边石头上头放着的碗已经不见了，他勾了一下唇角，偷偷起身离了席。
草丛里一个衣着破烂，满身泥浆的孩子蜷作一团，手里抱着个碗吃着。可能是太久没吃过热食，他吃得有点着急，还被呛到咳了几声。
姜绥寒出现的时候，那孩子条件反射地把手里的碗砸了过去，他一把接住碗，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那孩子似乎认出了这是刚才给他吃食的人，刚要跑的脚忽然没了动静，他就站在那静静地看着他。
姜绥寒试探着向他靠近，那孩子抬着头，眼睛里满是茫然。他对这种眼神相当熟悉，因为这山上的每个孩子都曾用那样的眼神迷茫地注视过他，似乎是在无声的宣泄着世道的不公。
半晌，那孩子动了动指尖，攥紧了破烂的衣袖：“要……要说谢谢。”
姜绥寒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给了吃的，要说谢谢。”
姜绥寒笑了，他伸手揉了揉那孩子的头：““你叫什么名字？”孩子摇头：“没有名字。”
“啊……没有名字啊。那愿不愿意在哥哥这住几天？你看你额头这么烫，估计是发烧了，我能治好你的病，我还能给你吃的，还能教你武功，让你再也不用害怕坏人，好不好？”姜绥寒半蹲下来，说话的声音很是轻柔。
孩子看了他一会儿，点点头：“那我可以拥有名字吗？”
姜绥寒伸手指弹了下他的眉心：“有啊！清风徐来，任人安眠就叫你于枫眠吧。”
那一日是于风眠印象中最深刻的一天，筋疲力尽的归港人在徘徊后找到了许多年前丢失的漂流瓶。
“在那之后，我就成了我们当中最不像弟子的弟子，公子不允许我唤他师父，我也没有行过拜师礼，也不敢私自叫他师父，就只好唤他为公子。”于风眠说着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本来只是住几日，但谁能想到呢？最后竟是住了那么多年……对了，你打碎我的那个琉璃盏还没赔我呢！我可记着呢！”
听他说话的功夫，姜启诚杯里的水已经没了大半，敷衍了几句：“知道了，赶明儿陪你个新的行了吧。”
见他还有心情开玩笑，于风眠放心下来：“我真是很庆幸遇见了公子，还有你们。”
姜启诚放下水杯，抬眸“嘲讽”地笑了笑：“不许煽情啊，否则我又要怀疑你没安好心。”
两人相顾无言，对视几秒之后又都笑出了声。
那是刻在骨子里的年少轻狂。
我又短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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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墨倾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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