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菩提花开了,淡怡的花香溢满了慕容亭的别苑。
他坐在秋千上,手里捧着一卷书卷,漫无目的地反复翻看,一边看一边在秋千上摇摇晃晃,希就站在他的肩膀上,借着风劲去够旁边木架上的葡萄藤。
它好像长大了一点,羽毛仍然是杂色的,但少了很多细碎的绒毛,多了一些大片的羽毛。
再有不久它就该长大了。
他也快长大了。
风轻云淡,鸟语花香。
那一年慕容亭十一岁。
“师弟快起来了,用膳了,就等你了。”
姜瑶把门板拍的很响,当然他叫的也很响。
慕容亭本来还想再偷偷睡一会儿,这下可好,直接就把最顽皮的家伙招来了。
“知道了。”慕容亭回应着。
慕容亭最近很忙。
姜启诚似乎有意在培养他,想让他下一次一个人下山游历的时候有充足的准备,所以慕容亭昨天夜里几乎是和衣而卧的。
等他到了花园,师父,师兄,姜卿还有姜瑶都已经坐在那儿了,可见他刚才说的没错,他们果真都在等他一个人。
不过慕容亭越想越奇怪,平日里师父从来不会和徒弟们吃这一顿早餐,更不会有人这么齐全的时候,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在其他四个人的注视中坐下,有点毛愣,如果他有兔耳朵的话,这时候应该全都竖起来了。
但那四个人却丝毫不觉得自己此时的行为有什么不妥,他们用火热的目光给予他注目礼。慕容亭觉得这气氛不对,就没敢动筷子。
“怎么了?师弟吃啊。”
说话的是姜卿。
慕容亭笑了笑,双手将面前的筷子递到师父面前:“师父,您先请。”姜绥寒愣了一下,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刚才他们几个人长达半分钟的尴尬对视是因为什么。姜绥寒继续笑着接过筷子道:“好孩子,知道让师父先动筷。”
姜绥寒刚一动筷子,大家自然就都不拘谨了。但他那句看似随意的点评依然让慕容亭觉得奇怪:明明让你先动筷子,这种事只要你在饭桌上就一定会发生,干嘛大惊小怪呢。
“今日是什么特殊日子吗,师父怎会与我们一同用早膳?”慕容亭问道。
姜绥寒顿了一下,筷子上夹着的凉糕“吧唧”一下掉在了盘子里,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没,只是忽然想起来有一段时日没有和你们聚一聚了,颇为想念。”
姜启诚面不改色地喝茶,姜卿想去夹炒竹笋的手顿了一下,姜瑶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心虚地瞄了他一眼,之后就躲在桌沿旁不停颤抖。
慕容亭吃了几块凉糕,越想越奇怪,这已经是他从起床到现在的第三个奇怪了,于是他索性放下筷子:“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姜绥寒,姜启诚,姜卿和姜瑶一起说:“没有。”
姜瑶:“哈哈。”
你们这样子没有就有鬼了。
慕容亭长叹一口气,算了,谁没有点小秘密呢。只不过刚好这是一个其他所有人都知道,但只有我不知道的秘密,而且似乎很有趣而已。慕容亭心想:到底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呢?
他想不通,心里还一阵接一阵的迷茫,甚至还带着点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失落和委屈:“我吃好了,师父师兄,你们慢用。”慕容亭放下筷子起身,对着桌子上另外一群人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可是你才刚吃了没几口啊。”姜瑶抬头发现他并没有丝毫要回来接着吃的意思,转过头对着他大哥使了个眼色,姜启诚立马意会,也回头看了他师父一眼。只见姜绥寒脸色微红,似乎是憋的,眼中满是藏不住的笑意。他抬头对着姜启诚一笑:“快去吧,别让你的小家伙饿着了。”
他的师父永远都是这样的不正经。
姜启诚追着慕容亭去了他的房,推门进去,却发现人并不在屋里。
很好,院子里也没人。
这家伙,跟我玩失踪呢!
慕容亭没看完的那一卷书卷被半大不大的希用双爪抓着带到了半空中。姜启诚心生一计,选择跟着那只不爱听话的鸟。
跟了一路,发现越走越不对劲。最后竟是到了山顶最大的那棵桃树下。那个不吃饭,还偷偷跑走的小家伙正坐在树下,希飞过去,那一卷书卷精准无误地落入他手中。
“真乖,我真是没白养活你,去找决明玩儿吧,记得别告诉师兄我在这儿。”
希叫了一声,听话地飞走了。
慕容亭靠在桃树的大树干上,一点一点看得津津有味,丝毫没有意识到姜启诚的靠近。
“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还没有等他念完这一句,就被一个小生物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一只洁白的小兔子,趴在地上,歪着头,冲着他卖萌。
慕容亭笑了,将书卷好放在一旁,凑过去伸手想抱起那只兔子。但兔子不想给他抱,一溜烟往前跑。
“欸,你别跑啊,别跑啊,我给你喂食吃。”慕容亭抬起头,看到一抹淡蓝色的衣摆,他最近对这种颜色再熟悉不过了。
十岁下山那次,他陪着姜启诚在夜间闲逛,和一个**岁大的小孩擦肩而过时,那孩子手里的绿豆汤不小心洒在了姜启诚白色的衣摆上,格外显眼。
本来姜启诚是想草草了事的,但那孩子的父母是老实人,非要给他买一套新衣裳作为补偿。姜启诚拗不过他们,就跟着那一对夫妻去了成衣店。
姜启诚看慕容亭,慕容亭看姜启诚。
当时慕容亭穿的是淡蓝色的弟子服,姜启诚问他哪一件好看,他低头瞧了眼自己的袖口之后,四处环顾了一圈,打着那么一点私心,伸手指了整间店唯一一套和他的衣服颜色相近的那一套,月光白的。
姜启诚当时问他为什么选这件,他记得自己回答的是:我喜欢这个颜色。
之后,他们回到芸莱山,当晚就听姜瑶说他哥神经兮兮的,特意找了王伯说,要做一件新衣裳。
“大哥他之前从来没有主动要求过做新衣裳,之前无论是过年还是生辰,哪次他不是爱搭不理地敷衍王伯。就那几件衣服轮着来能穿上好几年,这次是怎么了?”
姜瑶边说边啃鸡腿,慕容亭手里拿着个青团,啃着啃着忽然想起了什么:“什么颜色的衣服,师兄有说吗?”
“有,好像叫,叫什么,叫什么来着,啊对了,月光白!”姜瑶回应道。
而如今站在慕容亭面前的这个人,正穿着微微泛蓝的月光白,像是被月光笼罩其中,似真似幻,又好像看不真切。
“姜启诚………”慕容亭低喃出声。
姜启诚微笑着向他走来,在他身前站定。
青少年期间的孩子蹿得比竹子还要快,一晃眼,慕容亭已经长到他的胸襟处了:“怎么一个人在这闹别扭啊…你知道吗,师父为了今日能和你吃上顿早饭,昨夜可忙活了不少。”
慕容亭对着他笑笑:“我只是没什么胃口,如果真如师兄你所说,你记得替我谢谢师父,我呢,就在这图一个人的清闲。”
说着,他弯腰捡起那卷书。
那卷书慕容亭断断续续已经看了至少大半个月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时间可以看完,又被一群师兄莫名其妙地拉去吃早饭,还整这一出。
姜启诚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心情不大好,可能是觉察到了小家伙心中的不快。于是他拉着慕容亭坐下:“那可不巧了。”
“什么?”
“我偏就要来打搅你的这份清闲。”姜启诚在慕容亭惊讶的目光中揉了揉他的脑袋,“不知慕容小公子许不许呀?”
慕容亭愣了一会,忽然微笑着回应道:“好呀。”
鸟鸣阵阵。昏黄的日光下,希和决明自远方飞来,希的一只前爪还叼了一支新鲜的桃枝。
它飞落在桃花树下,看着它的小主人。小主人脸上盖了一卷书,正仰面躺着。
它把那一截桃枝放在慕容亭张开的手心里,如今,已是黄昏之时,说好偷一份清闲的少年此时正睡得香甜。姜启诚低下头,温柔的,温热的气息铺在慕容亭的右耳。
“生辰快乐,小家伙。”他低声耳语。
他们今日都躲着他,似乎是有什么瞒着他,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今日,是慕容亭的十二岁生辰,他们作为他的家人,想给他一个惊喜。
而姜启诚只想做第一个为他的小家伙庆生的那个人,他说完就移了开,偏头去欣赏日落的光景。
但姜启诚并没有注意到,他一直以为熟睡的人,右手忽然握紧了手中那截桃枝,很紧很紧。
那一日的晚上,他们究竟是怎么过的,慕容亭竟然丝毫也想不起来了,让他清醒地记着的只剩下黄昏之时,那人在他耳边低声的一句“生辰快乐”,和他手中鲜明的桃枝。
简单的四个字,不知蕴含了什么力,让他夜间辗转反侧。
这四个字,他记了整整六年,乃至陷入轮回中都不曾忘记。
那是什么?
那是情动的开始。
今天少一点,不好分章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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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寻景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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