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那人上了当，立刻保持姿势进攻，保持眼中的水雾，嘟起嘴，转头朝着一个卖糖葫芦的小摊子指了指。
“你才刚吃完饭……”姜启诚话还没说完，他的好师弟的头又转了过来，轻轻拉他的衣袖：“师兄～～”。
“好好好，师兄给你买，给你买行了吧？”我可真是怕了你了。
下山没一会儿功夫，慕容亭就成功收获了三个小老虎布偶，一个面人，几串不知道是什么的挂件，一家有名糕点铺的一大包点心以及一个还在嘴里叼着尚未解决的糖葫芦。
他们拎着这么一大堆东西出现在客栈的时候，把店小二都惊呆了，喊了两声才回过神来。
“好嘞，上好的一间客房，二类请上楼”慕容亭笑着举高手接过钥匙。
那间客房的环境确实不错，整个透着一股花香。
于是现在的情况又变成了姜启诚坐在台前给姜绥寒写信，而慕容亭则躺在床上玩着他刚买的小老虎。玩着玩着，不知道是良心发现了还是突然意识这次下山游历的是自己，师兄只是来陪他的，一咕噜翻身下了床，撒开小腿跑到师兄，旁边挨着他坐下了。
姜启诚用余光瞄了他一眼，嘴角忍不住想要上扬又被强行压了下来，装作严肃的样子，没有说话。
慕容亭以为姜启诚生气了，又发挥自己的大眼神功，对着他亲爱的师兄就是一顿卖萌。但姜启诚别过头不看他，他有点着急了，就爬到了姜启诚脸对着的右边，然后姜启诚就转到左边，他就跑到他左边，他扭到右边，他也跟着爬到右边。
一来一回的，慕容亭心里的小火苗越烧越旺，而姜启诚的嘴角也快压不住了。慕容亭没等姜启诚用他的嘴角暴露自己，趁着他转过头来的时候，用两只不大不小的手，一把拍上他的脸，把他师兄的脸颊着对准自己强行摆正。
“你……”姜启诚被迫和慕容亭对视，原本还笑着的，但在看见慕容亭的双眼时，笑容凝固，说话声也戛然而止。
这是他第三次认真的观察他的双眼。
真奇怪，当他看见那双澄澈透亮的双眸中只有他一个人的倒影时，竟然有种意外的满足感。
“你为什么躲我，没看见我以为你生气了，真认真你开心吗？”慕容亭说话的时候有着他自己都没有发觉到的一丝撒娇混杂其中。
二人相隔极近，几乎是向前一步就可以脸贴脸的距离，他的呼吸毫不吝啬的扑在他脸上。
“我……我一开始时不知道该回应些什么，我没生气，我就是逗你玩玩。”姜启诚说完笑了一下，掩饰尴尬。
“这次是我不好，师兄给你赔礼道歉，你说想要什么补偿，师兄什么都听你的。”
慕容亭本来听到他是在逗自己玩儿，还挺生气的，刚想反驳一两句，后来发现这人认错态度不错，于是大方一笑：“好啊，让你陪我去逛街。”
“那种地方有什么好逛的？”姜启诚素来不喜热闹。
“哦？什么都听我的…”慕容亭双手一叉腰，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姜启诚：“……”
感觉好像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没办法，自己从小带大的小家伙只能自己宠，于是他点点头表示同意。
“那我就在你旁边陪着你吧，看你一个人怪孤单的。”慕容亭把小老虎放在砚台旁边坐下来，专心致志地看着他师兄写信，时不时还帮他出谋划策，虽然并没有什么用。
等到姜启诚写完了信，开法阵给他师傅传了过去时，夕阳早已撒了满屋。
夜市就快要开始了。
他们住的客栈离街区不远，已经能听到楼下的喧嚣声响，他偏过头，看见早已在他肩上熟睡的慕容亭，心里浅笑。
说什么陪我，自己还不是先睡着了，他心想。
为了搞一个小小的惩罚，姜启诚伸出右手，在他师弟面前比划了一下，最终落在他白皙的脸蛋上。
是温热的，软的，触感很好，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拇指轻轻向下，鼻梁，鼻尖，最后停留在那片粉红上。
拇指轻擦下唇，软软的，凉凉的。
“呜……”慕容亭似乎是被弄醒了，但并没有睁开双眼。姜启诚这三年来第一次听到师弟睡眼惺忪时的声音，软软的又带着一点沙哑，像是在撒娇，把他听得一愣，手指都忘了抽走。
“师兄，你写完了吗？”
这下姜启诚彻底清醒了。
慕容亭从他肩上直起身，揉揉眼睛。
“嗯…………”他没有发现他师兄的错觉，依然没心没肺的笑着，“那我们收拾收拾走吧。”
“嗯，好。”姜启诚伸手扯了扯慕容亭坐皱了了衣摆，帮他理了理馋在一起打结的发绳。
“听说南边那家豆腐串特别好吃，一会儿要去买一点儿。”
“好。”姜启诚回应道。
夜市的特点就是一如既往的人多，人们欢声笑，孩子笑语欢歌，好一番热闹场景。
慕容亭这是第二次逛夜市，上一次还是和父母还有阿姐，他边吃豆腐串一边想，忽然就觉得豆腐串不好吃了，明明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可偏偏他师兄就是感觉到他此刻有些心情低落，于是递给他一盒八宝糖：“小家伙怎么不开心了？”
“你怎么知道不开心？”慕容亭一脸震惊地问问。姜启诚一本正经的糊弄小孩：“因为我是你师兄，我比你厉害。”听那个比他厉害的师兄说完后，慕容亭若有所思：“真的吗？那我多学几年，等我和你一般大的时候，是不是也能知道别人心里在想什么了？”
姜启诚愣了一下，笑着点头。然后发觉不对，话题好像跑偏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会不开心呢？”
慕容亭几口本豆腐串塞进嘴里：“没什么，”他含糊不清地说：“就是忽然想到父母，还有阿姐了，上一次来也是，就是我们一家人来的，不过……”
姜启诚没有说话打断他，等他说下去。
“不过我父母走的早，我家被当地强盗强抢豪夺，要来一家财物，还有家里上上下下人的命。我和阿姐被老家丁护着逃了出来，最后那个老家丁也被乱刀砍死了，我和阿姐趁乱混进了人多的集市，这才没被抓住。”
姜启诚听了这句话，心里有点说不出来的滋味，这么多年来，这是他第一次提到他的小家伙说起自己的家庭和身世。
他认为慕容亭应该没有对旁人说过这些，自己应当是他的第一个倾听者，他一方面有些开心，另一方面它又有一点无法控制的同情与怜悯。
“不过也正是因为混进了集市，阿姐才因为要保护我和我走散了，之后，我就被你们收留了，不知道阿姐现今如何了。”说着慕容亭把最后吃剩的竹签扔进一旁的木桶里。
半晌，慕容亭才注意到姜启诚从刚刚起就一直没怎么讲话。于是他伸手拉了一下师兄的袖口，仰起小脸：“师兄，你怎么不说话呀？
姜启诚上一秒表情是严肃的，下一秒就笑了出来，他伸手在他师弟软软的发旋上揉揉。
“小家伙，师兄在想，怎么能帮你找到你阿姐呀？”
空气沉寂一瞬。
“真的吗，师兄，你有法子能寻到阿姐。”
姜启诚点点头，看着小家伙崇拜的眼神，他心里有点小得意：“芸莱山每年都有那么多弟子下山游历，几乎每一处都有师父的眼线，更何况我们凡人不同，不是吗？对了，你阿姐叫什么。”
“慕容琴，”他说，“鸣琴的琴”。姜启诚点点头。
远处黄昏更近时日，洁白的似柳絮的云被染成橘黄，像是孩童怀抱密柿做的美梦，在湛蓝的天空中随风飘动。
“小家伙，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
“好～～”慕容亭尾音上扬，似乎很开心，姜启诚走在前面，慕容亭拉着他的衣袖跟在一旁，他们并肩前行，仿佛这一走就是一辈子了。
…………
“要你们打听的人怎么样了，有消息了吗？”姜启诚坐在竹席上，一边写东西，一边问。坐在他对面的是比他小了几岁的某个师弟楼在山，几年前下山后，就没有再回到山上去，
楼在山在山下开了个铺子，做买卖的同时也帮着芸莱山弟子们寻寻人。
距离姜启诚带慕容亭下山已经三天了，他每天的首要任务就是把小家伙喂饱，哄着睡觉，陪它玩再喂饱，再哄睡着。总之一天天的正事，譬如给他写信报，讲清楚山下情况，这些都是他姜启诚在做。
对面的小师弟看见他给师傅写信，报平安，心想这不是十岁下山游历的弟子才做的吗，师兄是返老还童了？
但是他没有敢问出来。
“还请师兄再多给我们一点时间，这位叫慕容琴的女子的踪迹，我们已稍有眉目，不出半月，定能给师兄一个交代。”
姜启诚依然没有放下手中模仿慕容亭字迹的笔，对着楼在山笑笑点头：“那就有劳了。”
“师兄说的就是哪里话？师出同门，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道理。”他们简单寒暄了一两句，那位同门师弟就因家中有急事为由告辞了。
不知过了多久，姜启诚才终于把这三日来游山玩水落下的信笺写好一一给江绥寒送了过去。他靠在墙面上伸了个懒腰：“小亭。”
“诶，来了。”声音是从屋外传来的，过了一会儿，慕容亭才推开房门，走了过来，坐下，一头靠在他师兄身上：“师兄叫我干嘛呀？”
“下山三天了，今天是第四天，所有的信件都是我写的。”他打了个哈欠。
“小家伙，你呀，你什么也没学到。”说着还伸在慕容亭鼻子上点了一下，他没躲开，只是嘻嘻笑着，说着姜启诚又在他脸上捏了一下：“说吧，怎么感谢我？“
慕容亭眼中笑意更深：“师兄想要什么都行。”
“真的？”他问。
慕容亭点头：“真的真的。”
慕容亭眨巴眨巴，他的眼里似乎很期待他的师兄会说些什么。
“一时半刻也想不出。”姜启诚放过了他的脸，有一小块被他捏红了，“先攒着吧，过段时间再说。”
慕容亭心里有一点点失望，但是没有表露出来，眼睛里依然是亮亮的：“师兄，这次下山师傅有说我们多久回去吗？”
姜启诚点点头，又摇摇头：“十岁下山的弟子们，这么多年来下山的时间都很短，毕竟也只是出来见见世面，所以再有两天我们就该回去了。你要是还想下山，可以等着再长大一点，自己一个人下山。”
慕容亭没出声，姜启诚知道他是在不高兴，但是他也了解他是不会因为这种事大哭大闹的。
果真缓了一会儿，慕容亭就主动支开了话题：“师兄，有我阿姐的消息了吗？”
“消息是有了，不过等明确还需要一些时间，我们可以回山上之后再慢慢等。放心，一定会找到你的阿姐的。”
“嗯……”慕容亭回应道。
但是任谁也没想到，那个交代，那个明确的消息，他一盼，盼了整整七年。
阿姐的名字出现了，仍然只活在台词里的阿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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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坠晚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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