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结束,慕容亭和姜启诚双双陷入沉默。
“师兄,我为什么能看到这些?”
慕容亭扬起头问姜启诚。他揉了揉他的头发,摇了摇头示意他也不清楚。忽然,慕容亭怀里那只不听话的小玉笛,“嗖”的一下飞了出来,浮在半空中,周身散发着温柔的光。
慕容亭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不偏不移地靠在桃花树干上。
“要不你就吹两下。”姜启诚建议道。
“啊,可是我不会吹笛子呀。”慕容亭半信半疑的伸手,从半空中取下它。如果这时候他把他的幕影放出来,那只活泼的鸟应该早就开始到处乱飞了吧?
试探着,慕容亭把玉笛放在嘴边。
很奇怪的是,他明明从来没学过吹笛子,等到了嘴边,笛声清澈透亮的声音竟然就被自己吹奏了出来。
这就像是一种本能。
随着清幽的曲调,桃木干中埋葬上千年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罪恶,像是融在了笛声中,在风中轻轻消散了。
后来,师傅告诉他,那就是散灵。
再后来,师傅问他们散了谁的灵,问慕容亭,他支支吾吾,问大徒弟,他干脆闭口不答。但是这怎么可能瞒得过师傅?他终究还是知道了,但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甚至在他们提到芸莱这个人的时候,表情有一刹那的空白。
他是忘记了吗?慕容亭心想。
果然在这人世间没有什么是时间消磨不了的吧。
日子就这样平淡的过了下去,慕容亭每天和师兄们一起在山顶练功,清晨一同在河中洗漱,累了就一同在树下乘凉,夜里一起躺在草地上,数星星从风过无痕到寒似冰刃,从燕去归来到瓜果飘香,每一瞬都让他觉得真实,他是活着的。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那样美好的日子里,他缓缓成长,准备着,迎接他一眼望不到头的未来。
………
“你说会有效果吗?”姜启诚坐在沙发旁边,看着依然陷入昏迷状态,尚未醒来的慕容亭。
但此时,围在他身边的不止有姜启诚,于风眠,还有刚接姜瑶回来的姜卿和在姜卿旁边啃冰激凌的姜瑶。
于风眠抬眸看了姜启诚一眼,之后摇摇头:“这我也不能保准,就得看他自己了。对了。”他于风眠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伸手一拍姜启诚的肩膀:“怎么会是小……呸,慕容亭呀?”
听到他这话,姜启诚似乎是觉得挺有意思的:“我说你什么意思?不是他,你担心我出轨,这回你亲眼看见了我身边的人”就是他,还会觉得不可思议,你也太矛盾了吧?茅盾文学奖今年应该颁给你了。”
于风眠听后“嘶”了一声,又“啧”了一下。
“说实话,哥。你告诉我找到他的时候,我也觉得很惊讶。”姜卿接话说。
“还有我……”姜瑶张开它他那张挂了一圈融化冰激凌的嘴,刚要说话就被一张来自他二哥投喂的卫生纸堵住了嘴。
“先把嘴擦干净。”姜卿的声音里满是嫌弃。
姜瑶“哦”了一声,擦干净嘴巴:“我在公交车上看见你和师弟搂搂抱抱,我当时都震惊了,开始以为这个世界变了,不是我想象中的样子。”他说完继续把冰激凌塞回了嘴里,但却意外碰到了右上方的蛀牙,一瞬间疼的呲牙咧嘴,恨不得在地上打滚。
他二哥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于风眠怼了一下一直没怎么发言的姜启诚,冲着他挤眉弄眼被他一巴掌呼脸上:他在我爸出租车里晕过去了,我爸送他去医院,又让我来照顾。我先是看到他病历本上的名字,不敢确认,最后确认还是靠他后颈住的那块胎记。他当时还打趣说像是一颗心,因为谁也没见过那么好看的胎记。”
就连后来在做那档子事的时候,那点别样的红色落在白皙的要命的脖颈上,就像是融化了的胭脂,顺着肩颈向下蔓延。挂在脖子上的护心零随着抖动,移动一响,一晃,一响,穿着铃铛的红绳反复摩擦,将他的后颈磨红一片。从肩背漫上去的一片艳红随之而来………
等等,我在想什么呢?
姜启诚用力克制住自己即将偏离轨道的思想。
“我这里就要打断一下了,姜启诚,你确定现在的这个他对你的心思和千年前一样吗?”于风眠真是不枉为气氛破坏小狂魔,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语出惊人。
姜启诚倒是没有像于风眠所以为的那样黑脸杀人灭口,只是一直在沉默。
半晌,当大家都快要忘记这件事,自己干自己的事儿时候,他才开口回应。
“没有什么缺不确定,只要是他就好了。如果他能想起来,那我们就重新在一起,如果他想不起来,并且暂时无法接受我,那我就作为朋友陪伴。”
“那如果师弟他想不起来,而且……而且也不想再想起来了,怎么办?”问这话的是姜瑶。他手中的冰激凌早就吃完了,正在试图对另一个巧克力口味的下手。
姜启诚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比什麽都长,他知道会有那样一种结果出现。小家伙从小就爱玩,但如果他是真心想要做什么,那是谁也挡不了的,挡不住的。
那一次血染山河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六个比他法力高强的人都无法拦住他。如果他打定了主意,不要上辈子的记忆了,那谁也逼不了他,他们只会有一个下场——成为彼此生命中的过客。
那是绝望而又痛苦的。
说句不好听的,姜启诚现在守在慕容亭身边,就像是在手术室外等待妻子生产的丈夫,孩子,妻子的生死,孩子的性别,孩子的健康,都是未知的,构成上百种,上千种排列组合,但无论哪一种结果,他都必须承受。
哪怕其中包含最令人绝望的痛苦。
在场的每个人都明白这个道理,江卿和姜瑶是实打实陪着自己的哥哥找了师弟千百年的。这一路上多苦多累,只有他们兄弟间才明白,谁也不愿意看着自己哥哥上千年的努力付诸东流。
但姜启诚不会。
“我会放手。”他说。
“什么?”于风眠正在跟自己的浴袍带子快乐玩耍,一时间听到这话,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什么?!”
姜启诚坐在椅子上,双肘拄在膝盖上,双手交握,支撑着下巴,他的目光依然停留在慕容亭身上,眼中满是热烈,就像是想用尽全力换自己往后不知几千年的余生都不忘记他的模样一般。
他想把他永远刻在心里。
“我说,如果真的会那样,我会放手,我不怕自己的努力变成泡沫,我只想给他最好的,我想让他过的快乐一些,哪怕最后他有了喜欢的女孩,他娶妻生子,这都没关系。”说着,他伸手卧上慕容亭修长的右手,他低喃到:“上一世,他过的太苦了,我只希望这一世的他过的快乐一些。”
怎么办?
明明现在你就在我眼前,我却已经开始想念你了。
我生性并非凉薄,有情也有义,要说有什么挂念的,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如果你能安好,也算,了却我一桩心愿。
他姜启诚活了一千多年,在年少轻狂的年纪遇上了这个让他心甘情愿为之付出岁月多年的人。他来来回回走过这么多,走了这么远,他见过不少新鲜的东西。
曾几何时,他在一家书店的一块宣传板上看见过一句话,那句话令他印象深刻,他记了足足300年,如今猛然想起。
我愿用三生烟火换你一世平安。
…………………
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已是初夏,空气中却还藏着晚春的凉意,小雨仍细如绵,不知何时会如落倾盆,燕雀停落在树梢啼歌,是夜听蝉鸣,是风落有声。
那是夏季的芸莱山。
那一年,慕容亭十岁。
满打满算,他已然在芸莱山上,在姜绥寒手底下练了三年功。
这三年来,除了许久前的无意间散的第一个之外,姜绥寒没有再让他有任何机会散灵。
也确实,散灵对法力消耗极大,若是再遇上罪恶大一些的,强行散灵后带来的痛苦,不是他一个十岁的孩子能承受的住的。
十岁正事第一次下山游历的年纪。
师父前几天和慕容亭说这个的时候,他正坐在半融化的池水边啃冻梨,听到下山游历几个字,差点没一口呛死,咳得感天动地。
姜绥寒一边用嫌弃的眼神看他,一边给他拍后背顺气。
“这么大个人了,至于激动成这样吗。”慕容亭咳了几声终于缓了过来,脸都咳红了,他对着他师傅笑:“我说师父,我这都三年没下过山了,能不激动吗。”
哪怕这三年来慕容亭和姜绥寒亲近了不少,他也很少看见他这么激动的样子子,看来是真的很开心呢。
“但这些年来,山下一直都不太平,我担心你一个人去不行,所以就叫你师兄,随你一同前去,你看可好。”慕容亭本来就有意让师兄陪着自己去,没想到师父倒是先开口说出来了,自然是喜出望外。
于是事情就变成了姜启诚下山办事,身边还年了一只白团子,团子浑身白衣,皮肤也是白皙的,整个一活生生的大年糕成精了,粘在他身边,他上哪去他就上哪去。
说好的陪师弟下山游历呢。
姜启诚走在前面,身后的慕容亭个头儿才到的腰带的位置,被他宽带的衣袖一遮,满眼皆是衣服的白色。
慕容亭跟在他身后左看看,右看看。小孩子生性顽皮,这又是头一次到这么热闹的地方,他又才刚刚十岁,看见什么新奇的都想停下来看一看。
当姜启诚第三次被身后的小团子拉住衣袖停下的时候,他略有些不耐烦的回头。
天色正好,万里无云,阳光混着薄雾仍未消散,那点颜色全映在他的双眸中,似是纳入了星辰大海。
姜启诚只是看了一眼就陷了进去。
可偏偏的,小家伙还不饶人,眼睛眨巴眨巴几下就含了水雾。
也许是自己的表情太吓人了。
姜启诚一边想,一边不由得放缓了语气,伸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小家伙,你拉我衣服,想干嘛?”
一般有省略号的地方,就是过去(芸莱山往事)和现在的交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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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不卷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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