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姜二人一路潜行,循着那“牡丹花”消逝的方位而去。
梁玺自拉住商白,就止不住的往下坠落,忙乱之余从怀中找出信号烟点燃。
眼见着夜空中大红色的牡丹花绽放,二人却直直坠落入潭水中。
登时二人眼口鼻进水,梁玺直直往潭底沉去,商白回醒过来,在水中扑腾着去拉梁玺,折腾好一会儿二人终游上水面。
梁玺不善水,此时呛了不少水,正趴在岸边吐水,咳嗽不断,累极,仰面朝上躺地休息,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商白也没好多少。
梁玺稍恢复些神智,才注意到周围也有几个矿工模样的人刚从潭水中爬起来,他们应该都是从山顶掉下来的。
算命大,命不大的,下降途中刚好碰着突出的石壁,登时血花四溢,而没有掉进潭水中,反而摔在土地上的,则是一滩肉泥。
可巧,离他五寸的位置就有一滩,血肉模糊,好不凄惨。
那几个矿工略一休整,便聚在了一起,瞧着梁玺二人,不知打着什么算盘。
商白过来扶梁玺,小声问道,“主子,怎么整?得找路出去呀,这地方,怎么出去。”
梁玺闻言才开始观察四周环境,他们掉下来的地方有一处深潭,长宽约五十尺,深潭环岸,可是此处没出路。
因为距离岸边最多十尺,便是岩壁。
此处地形奇异,岩壁十人高不止,岩壁纹路斑驳,青苔覆面,偶尔岩石缝隙间还有水滴漏出,十分湿润。
若从他所处的位置朝上看去,则只见方寸天地,因为岩壁围合,恰好围成一个圆,而围成的圆之大小,比潭水之方圆,还小,约莫只有一半。
此地遮天蔽日,唯一深潭尔。
唯有从顶上出去,可是岩壁难攀,若无人从上相助,只怕得困死在这里。
梁玺看见,靠近周围岩壁处,还有不少白骨。
有的尚能保持躯体完整,有的则只剩一堆骨头,还有不少骷髅头,黑洞洞的眼睛,仿佛在嘲笑他们这些掉下来的人。
梁玺生出几许荒谬之感,此处只有水,尚且可以存活几天,但是没有食物。
食物?那几个矿工看他们的眼光,可不就是看食物的眼光?
这些白骨,有多少是真经过时间风化的,还是全都满足了人们的口腹之欲?
胤姜观信号烟的方位,对他们所处何地心中有了猜测,不为其他,那信号烟燃起的位置正是邓家铜矿方向。
如果是矿震,那点燃信号烟的人,或许便正好在铜矿附近。
陷在坍塌铜矿中,定然发不出信号烟,最有可能,便如她之前一般,是掉落山崖了。
邓家铜矿下,如果她没记错,是有条溪流来着,若是运气不好,只怕已是一滩肉泥了。
若运气好没摔死,也怕会被那林中精怪吃了。
是的,精怪。
云雾山地广人稀,除了这些匪寨外,其实还有很多没有开发出来的地方。
胤姜记得,那边的地界儿,恰好是无主之地。
山林中树影斜斜,蝉鸣不休,偶有雾气起,胤姜忽停下脚步,问李山川,
“我记得那边是老庆安寨的驻扎地,当初搬寨,是不是另有隐情?”
在胤姜印象中,寨中出过事,但是胤敞不许对外宣扬,她人不在寨中,虽略有耳闻,却并不知详情。
李山川神色僵硬,他本跟在胤姜后面,此时脚下似灌了铅,根本走不动。
他希望不是去那边,可偏偏是那儿,偏偏他知道当年内情。
他不想记起,但他也从未忘记。
月色皎洁,李山川神色晦暗,低垂着头不说话。
胤姜没听到答复,回头却看不清李山川的神情。
在她印象中,李山川素来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他自己说过,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所以要开开心心的。
李山川很少有这种沉默的时刻。
他总是咧着嘴笑,一天叽叽喳喳的,如果发生争执,他也不会放在心上,睡了一觉就忘了,第二天就舔着脸来找你玩闹,老话常说的没心没肺。
“阿川?”胤姜询问道。
李山川忽而扬起头,冲胤姜绽放一个大大的笑容,漏出雪白的牙齿,“少当家,不在那边,在这边。”
他左手指向一片山林,其中少有人行走的痕迹。
老庆安寨,则在他的右手边,还要至少爬半个山头,才差不多到。
胤姜眼神疑问看着李山川,李山川没解释,兀自往左边走,他手中火把燃烧得极旺,于这寂静黑夜尤其显目。
胤姜略一犹豫,跟了上去,“阿川,你怎么知道是这边?”
李山川个头算高,约七尺五寸,身材精瘦,常年潜泳十分有力,忽转头看向胤姜,眼中似有不知名情绪在涌动,但是胤姜不曾辩识分明。
“我曾和阿舞来过这儿,后来,她死了。”
电光火石间,胤姜拉住李山川,“先别去了,回去再从长计议,好吗?”
胤姜神情恳切,她想起来,阿舞六年前在山林失踪,和她一起去的寨人都说山中有精怪,专吃人涨修为,阿舞被精怪抓走了。
这并非空穴来风,阿舞不是第一个,只是最开始遭殃的不是庆安寨的人。
当时安家寨还在,和老庆安寨位置接近,因着他们寨中常有人丢失,觉得是庆安寨搞鬼,因此两方闹得很僵,彼此打过不少仗。
可是安家寨人越来越少,最后安大全怕了,直接找到胤敞说认输,说他会搬离这里。
虽然安家寨离开了,庆安寨安稳过一段时间,但是,阿舞在林中失踪又掀起风浪,再后来胤敞便下令不许再提起此事。
李山川挥开胤姜的手,“少当家,不止阿舞啊,消失的不只有阿舞啊!
我们一行十个人约好在河边野炊,早上都没什么事的,直至傍晚,阿舞不见了,我们又去找,找到最后,只有三个人,只有三个人回来了。
后来大当家又派人去找,我也去了,你知道吗?
我亲眼看见,亲眼看见的!有个半人半妖的东西,抓走了小七,那家伙,肯定不是人!
它有两个人那么高,很大一只,像大猴子,全身都是毛,它的眼神很凶狠,我死死捂住口鼻,生怕它发现我,它的脚印也很大,还会嚎叫。
它一叫,我感觉耳朵都快聋了,周围的树枝全都在抖,它一动,我感觉地都在震。
我眼睁睁看着它吃掉了小七,粗暴地撕下皮肉,全都是血,脖子、腿、胳膊,轻轻一掰就断了,地上全是小七的血,我现在都还记得,它咀嚼的声音,嘎吱——嘎吱——”
胤姜双手扶起李山川的脸庞,却见李山川瞳孔涣散,神情惊恐,头上还冒着冷汗,嘴上一直重复刚才的话。
李山川突然抓住胤姜的胳膊,“少当家,我没骗你,我真的看见了,它走了。
我甚至不敢回头看,我直接跑了,我跑了”李山川神情痛苦,眼中更有红血丝,眼泪不住的流。
胤姜轻拍李山川的后背,安抚道,“没事没事,现在都过去了。”她从怀中拿出安神丸给李山川服下。
李山川吞咽后开始有些神志不清,紧抓胤姜的手渐渐没了力气,他睡得很安息。
胤姜抬头望向那轮弦月,冰凉的月光蔓延大地,寒气入侵,她心中更冷。
她在寨中时虽与一众少年少女玩得不错,但她从去三水镇之后,交流便少了很多。
六年前,是好像死了不少寨人,其中不乏她的好友,余瑶寄信给她曾提及此事,但是余瑶不清楚内情,胤姜便写信去问胤敞,胤敞叫她不必担心。
她便只在他们的葬礼回去过,祭拜,上香,之后,抛之脑后。
余瑶那时来庆安寨没多久,和她最熟,和李山川都是后来相熟相交。
一晃六年,她现在才知道,原来当年发生了那么多事情。而这家伙,看上去没心没肺,可心中竟然藏了这么多事。
胤姜记得,李山川是喜欢阿舞的。阿舞,小七,和他们都是自幼一起长大的玩伴。
怎么会这样?胤姜百思不得其解,父亲,你知道什么?还是你也不知道?
一行举着火把的队伍赶来,却是胤敞打头,男人不良于行,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瞧见胤姜二人,神色平静,“阿月,回来。”
胤姜难得逆反,大声质问道,“父亲,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为何避之不谈?
在我印象中,你不是一个只会躲避逃跑的懦夫!为什么你不追究到底?你难不成真相信有什么精怪?我不信!你也不相信啊!
明明你自己说过,唯有人作祟,世上无鬼怪!
这是你自己说的!!!
这件事分明有蹊跷,你怎么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死了多少人?
我记得,死了不下二十个寨民,你竟然就这样偃旗息鼓了?”
胤姜满眼不可置信,她心中似有什么裂开了,她素来推崇信仰的父亲,竟也是一个贪生怕死的懦夫?
这世上任何一个人可以是懦夫,唯独他不可以!
胤姜至今仍记得,胤敞教她习圣人言,教她识草木,明乾坤,诉公正。
告诉她女子亦可以舞刀弄枪,将全寨的孩童集中在一起,让人教习他们文武术。
使幼有所育,老有所养,这是胤敞建立庆安寨的初衷。
为什么?寨人死得不明不白,说出这样话的人,最终却选择了不追究?为什么?
面对胤姜的指责,胤敞神色未变,甚至很是温和,眼含包容,
“阿月,许多事非你想得那般容易,便是你查赈灾银一事,中途也少不了波折。
为父有为父的隐衷,但是河边,你们不能去。”胤敞说到最后,神色严厉。
胤敞身后的人便朝胤姜二人而来,胤姜隐而不发,待几人走近忽扬起一阵白烟,烟雾散去,胤姜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胤敞脸一沉,手下人问是否要追,胤敞沉默良久,摇头。
继续挖坑,我真的像个挖掘机一样,挖了好多坑。
不过放心,这个能填。
呆在深潭边的洛朽今,“某快被人吃了。”
刚吵完一架的胤姜,“呵,你小子,让我再冷静会儿。”
写山中的事情,老是容易写得鬼鬼魅魅的,感觉刺激性好像是比在淮安多点。
淮安是写人心算计,山中除了防人,还要防‘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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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山中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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