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四章 夜上藏书阁

我隐匿在黑暗中,望着面前一座高耸楼阁,矗立在书院之中,高可百丈,星辰压顶,外观金碧辉煌,取“琅嬛”二字命名。

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风一吹,我一个激灵,正当推门时,一道光芒霎时亮起,想必是触发了设下的结界。

看守师兄环顾四周,“有人?”

一闪身钻入门内,轻轻插上门闩,我贴上一沓隐身屏息符,便直直杵在门后,就像一具陈年干尸。

他们打着灯笼照了照,烛光摇得地上人影长短不一,薄薄的窗纸上,投下院外茂密的竹枝和叶子的影子,乱七八糟。

我隔着门缝,几位师兄围拢在一块儿,取出一个罗盘,测探妖气,罗盘上并无显示,便说道,“一天大惊小怪。”

一人提议道:“要不,进去看一眼?”

我呼吸一滞,前头一点微弱的火光冒起,灼烧着夜幕,有点愈演愈烈的意思。“起火了,快来人!”隔着门仿佛听了一出口技,大声叫嚷的师兄弟,提桶的,扑火的,一股脑全撞在一块儿,哎哟叫了一声,乱作一团。

他们顾头不顾尾,火焰涨的飞快,再不控制就烧干净了。

我有些诧异这火来得恰是时机,正好方便了行事。一眼扫过去,书阁里都是成堆的竹简,这些典籍皆由掌门他们记录,用地域作为区分,牌子上标识着不同的妖族,以及他们的法术类别。

除此之外,收藏着一些凡世武器,刀枪剑戟,看上去颇有来历。

再往上,又是数不清的奇珍异宝。

随手开启了一个不起眼的宝盒,里面静静躺着一块玉玦,刻的是龙凤缠绕的图纹,莹白滑腻,比手腕还要白。

我瞧着这块玉玦,冥冥中仿佛早有注定,一切都是安排好了。什么菩聚灵丹,多半是唬人的,翻遍了琅嬛阁也找不着。

把盒子盖上归回原位,白壁则是小心地搁在怀里。

我想的很简单,总不能白跑一趟吧。

两扇窗子“啪”地一声打开了,雪一样的落下月色中,一个隐约的人形由朦胧慢慢凝聚。

我几乎见了鬼一样尖叫,还好忍住了,捂着胸腔跳动的位置,那里工作量严重负荷,仿佛把下辈子的生命也提前预支了。

“你是谁?”月光恍若给整个人蒙上一层光晕。

我猝不及防对上那人天生含情脉脉的一双眸子,浸润着水光,微微弯着。

一弯弦月,照下竹柏影子,细看形状品出点味道,颜色深淡,竹段纤弱,如同一幅泼墨画。

我听见心跳一下放得轻缓,悠长有力犹如在击鼓。

月下竹影摇摆,落下的影子在他衣袍上描绘,亮如星点一般的光芒在眸中明灭。

白衣男子眉宇间含着慈柔怜悯,有如高不可及的神明。三千青丝漆黑光滑,在微风中流水一样飘荡。

我紧张地吞咽口水,问:“你又是谁?”

他说话不紧不慢,抬手拂去沾到脸上的几缕发丝,提醒道:“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

他唇角噙着那抹淡淡的笑意冷淡,覆着暮雪般平静地说着话,浑身的气息也如雪地里若有似无的梅香冰冷。

我抿紧了嘴唇,结合天时和地理位置,逐一分析起局势:这个人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他,假如撒腿就跑不被抓到的几率很小,因为还有不少弟子防守……等等?!

突然,“我想起来,琅嬛阁并无人驻守才对。”

我说着,抬眸注视他的双眼。

他迎合道:“你说的没错。”

“那么,”我问,“你大半夜的也是来偷东西?”

“……”

他果然沉默了。

我卸下防备上前,月光敞亮照在脸上,抱拳说道:“你放心,我不会把你供出去,只要你当没看见就行。”

他隐没在月色下的眼中一瞬间闪过诧异,几乎微不可觉。

半晌,脸上露出十分惆怅的表情,“你们年轻一辈的徒弟说话都像你一样么,倒是很有趣。话说,你爬这么高肯定不是来看月亮吧,说一说,又惦记上了什么?”

就像一双手拨动我脑子无形的弦,奏出惑人的仙乐。我仿佛着了魔一般不假思索地回答:“聚灵丹,据说能提升修为。”

再度抿唇,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瞪着他。

“呵,”他笑了一声,被我无辜的眼神逗乐了,指尖轻轻掩在唇上,克制自己不笑得那么轻狂,“小丫头看着模样乖巧,尽使些偷鸡摸狗的手段,你把琅嬛阁当自家的后花园吗?”

一声“小丫头”叫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看起来二十七八的青年端得老成。

我浑身别扭,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我十五,马上奔十六。”

这话里言下之意,收一收哄孩子的语气。

在一幕鲜活寂静的夜空,随意慵懒,气质如仙。他依然笑着,美丽不可方物,舒服地倚着窗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摇头不语,又不是傻子,问什么都和盘托出。

他眯着狐狸一样的眼眸,覆盖上来的身影带着一丝压迫,居高临下,把我从头到脚笼罩在其中,“你不肯说实话,那我只能喊人了。”

那看上去柔软的白衣吹拂过地板,我才注意到他穿着一身便衣,像是刚从床榻之上合衣起来。目光炯炯与来人对视,我最受不得别人要挟:“有人发现了,你不怕自己也一样暴露吗?”

“……”

“我不相信,你会不怕?”话虽如此,我琢磨不透此人身份,唯恐落了下风嘴硬罢了。

“……”

他回道:“不怕,我跑得快。”

我赌气道:“我不会怕你的,我们现在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如果被抓到,我一定指认你。”

“拖人下水是很不道德的事情,”他弹指在我脑门上一记,望着我吃痛忍泪的表情,不由得勾起唇角,甫一扬声,“来人……”

喊人声儿不大不小明显恐吓我吐出实话,估摸认为我胆子小当即就会跪地求饶。

实际上,我可不是吃素的。

“信不信我给你好果子吃?”我一脸凶巴巴地吓唬男人。

他挑眉:“刚吃了晚饭,不必了。”张口欲喊。

我急了上手挠男人的脸,他惊吓过度,被我揪住衣袍死不撒手。

“你松开。”他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我不!”我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固执道。

他、居然、水灵灵地踹了我一腿,正中膝盖。

我不服气回敬他脸上一拳,被反应过来的男人接住。

“小丫头,是谁教出你这么一副德行。”

“跟你学的。”

我凶神恶煞地咧嘴一笑,用额头撞他的下巴。

那人拿折扇一下两下狠狠敲地我脑门,“怕了你了!真是个女流氓!”

接连痛击,我抱着脑袋半蹲在地上,还没哭出声儿,两颗泪珠滚下来。

“真哭了?”白衣男踢了我屁股一脚,见我不作声,蹲下来。

一只手落到我额头上,揉了揉:“哪里有这么粗鲁的女孩子。”

还好意思说,我也没见过这么粗鲁的大男人。

“你打女人,传出去还要不要名声了?”我啜泣着嚷嚷。

他被指责得恼羞成怒,又伸手拧我的耳朵:“臭丫头,没教养,偷东西还理直气壮。”

我疼得吱哇叫,骤然间烧红的脸颊,在月光下无处遁形。他突然抬起一双水润的眸子,眉间一凝,“有人来了。”

还不等开口质疑,一根冰凉的手指点在我眉间。

我只觉一阵力量窜进体内,四通八达,五感皆明,连远在楼下有人低语的声音也清晰可闻。

情知我不会相信他的鬼话,注入仙力,让我短暂拥有了一下千里识音的本领。

一个人说:“师兄,刚才不是查看了情况吗?”

另一个人道:“为防万一,我进去看看。”

这下,我真成了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急得上蹿下跳。而另一只淡定的蚂蚱拢着手,盯着我上蹿下跳,一身清闲。

我想就算泰山在他面前崩了,也能面不改色。试探地发问:“提醒你一句,擅闯琅嬛阁可是要被问罪的。”

“我当然知道,重则打五十大板。”他嗤嗤笑出声,瞳孔倒映我猪肝色的脸犹如看一个笑话。

玉清山戒律甚严,偷盗罪也是重罪之一,擅入看守之地也是一大罪。无视门规,面无惧色,他绝对是有史以来第一个。

我爬上窗台,向他挥手,“好汉,那么,我先告辞了!”正欲撩起衣衫跳楼,抬高一条腿跨过窗户,他挑眉一把拉住我胳膊,有些惊讶,“你打算跳下去,这双腿不打算要了?再说,偷盗不足以论死罪。”

“知道,那也是重罪一条了。”我眼一闭,摔得血肉模糊才好,这样就不会被人认出,纵身一跃。

他只身跟着往下跳,壮烈决绝,高速坠落的过程中,风声呼啸,青丝缠着衣衫随风起舞。我们一齐踩在踏实的地面,我才敢睁开空洞的眼,茫然望着他,出了一会儿神。

世间最端庄的男子,自然非兰瑄莫属。而面前的青年姿容秀丽,出众的仪态有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韵味。

就像世间的男子都喜爱十八的少妇,听说尤其以曹孟德为甚。他在女人眼中当是如此吧。

他垂下眸子,俯视我一脸的呆傻神情,浓密纤长的睫羽一眨,语气里有着说不出的无奈,“我能有什么办法,遇到你这种小无赖,怕了你了。”

我怔怔发起呆,在一片月色下,照出他眉眼惊心动魄的美丽,眺望着火焰弥漫,叹息融进忧愁的月色中,“别人顶多只拿一两件宝贝,谁像你们强盗似的,连一片瓦也不打算给我留了吗?”

“你是谁?”我追问。

“下次,再告诉你我的名字。”月色迷离,他身份成谜。

顷刻之间,人影消失不见。

我怔怔地眨了眨眼,恍惚只是一场无头无尾的夜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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