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青山旧 青野苍苍,豪迈激昂

“这营里怎么没见骑射场地呢?”

孟广浑厚有力的嗓音,将秦淮思绪带回到当下。

“马也只有南角上那一小片,怎么看都不够啊!”

“哦,孟兄有所不知。”秦淮看向身旁孟广,解释道。

“饲养战马过于消耗银钱,以中州现有国力,实在无暇顾及。”

“可飞骑营不是……”这回,对方并没有轻易相信。

而是实打实指出了话里漏洞。

只不过,这破绽亦是秦淮故意卖的,为的就是引出“青兰草场”。

“呵呵呵,就飞骑营里那些马匹,已是中州举国之力的成果了……”

提起秦川,秦淮脸上又出现了那种慈爱的自豪。

迎着阳光,根本藏无可藏。

“若不是北夷王上肆意派兵,欺辱我边地百姓。以陛下性子,又怎会让只有不足两千人的骑兵队,卷甲北上?能够取胜,着实侥幸啊!”

孟广正欲琢磨话里意思,秦淮却没来由地继续道。

“说起这个,负责培育皇家御马的青兰草场,恰好就在西营附近。孟兄可有兴致,前去一观吗?”

一听说有马,对方被消磨到所剩无几的热情,刹那间就激发了出来。

兴奋地连连拍打秦淮肩膀大笑。

“贤弟为何不早说?白在这儿耽误功夫!咱们快走,快走!”

秦淮赶紧乐着与其一起走下高台。

边走边道:“哎,这不是陛下想着,孟兄远道而来一趟不容易。自该到中州军营视察一番,为我们指点一二嘛!”

不料由此夸赞的孟广,显然被几句**汤灌得有些飘飘然。

还真拧着眉思索了一会儿。

“中州军队纪律严谨、训练认真,自是没什么话说。但到底有些囿于规矩、失于豪放了,兵们也一个个得忒老实,和和气气不免消耗斗志。”

“孟兄慧眼如炬,真不愧为南夏大将啊!”秦淮一面行礼一面道谢。

心中却为自己的判断,又加注了几块砝码。

当二人策马赶到青兰草场时,太阳才刚运行至天空正中。

在这个本应酒足饭饱、躲懒偷闲的时辰里,草场上仍是一派热火朝天、欣欣向荣之象。

没有人擅离职守,更没有人躺在草地上打盹儿。

有的只是各司其职,在不同岗位上忙碌着的身影。

而金络苑苑丞,就是其中之一。

秦淮和孟广到来时,他正抓着栅栏外一节木头围栏。

向前探着大半个身子,对里头连喊带比划。

无论是从动作还是言语上,都能感受到急切与焦躁。

顺着其手指方向看去,一片被单独圈出的场地,映入秦淮眼帘。

里面那头横冲直撞的马匹,以及周围疲于奔命的几名驯马师,则引起了孟广兴趣。

“小家伙性子确实挺犟,可跟在后头的那几个也实在无用!”

冷哼声自其鼻端飘出来,惊动了一心盯着围栏内的苑丞。

“不知二位将军驾临,在下有失远迎、礼数不周,还请恕罪!”

适才还一副焦急之色的脸上,此刻堆满了亲和笑容。

苑丞一边拱手作揖,一边往前迎着。

秦淮亦下得马来,与人互相见礼。

只说自己临时起意,约了南夏骠骑将军一同来此游览参观。

孟广照例没有下马,甚至都没拿正眼瞧苑丞。

只伸手拍了拍自己的玉照骢,闲闲问:“他们是在驯马吗?怎么看着这么费劲!”

“哦,将军容禀——”听得有此一问,苑丞立马作揖道。

“这一批马里头啊,就剩这一只了!偏偏还倔得厉害,熬了个通宵仍精力充沛、不肯服输!想来,还得个大半天,才治得服啊!”

“技不如人就技不如人,哪来这么多借口?啰啰嗦嗦说一堆,不还是驯不服吗!”

他一甩缰绳翻身下马,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前方动向。

“将军所言极是!”岂料苑丞根本不打算与之硬碰。

“草场内饲养马匹时日尚短,什么都还不熟悉,自然无法令将满意。”

说完还弓了弓腰,真是要多谦卑有多谦卑。

“哈哈哈哈哈……亏得今日本将心情不错,就帮你们这个忙!”

许是苑丞恭顺的态度使其受用,又许是良驹在前忍不住技痒。

孟广竟主动提出要来驯马。

怕此安排不妥,苑丞待要制止。

却被秦淮从中横插进来的话打断。

“哦?孟兄今日真好兴致!那愚弟就拭目以待啦!”

边说边朝苑丞摆摆手,示意其不用过于担心。

苑丞明白大将军行事自有主张,回头就朝着围栏里喊。

“哎,里边儿的全都撤出来,把嚼子和鞍子准备好!”

“嗐,根本用不着那些!给捆绳子就行!”

孟广从人手中接过绳子,迈步便进了围栏。

这里亦是当年,秦川驯服破军的所在。

即便过去些年头,在场众人仍对此念念不忘。

眼下又见将军驯马,自然满怀期待。

套好头上圈后,孟广挥动起麻绳。

二话不说,向着发狂奔跑的马匹就迎了上去。

连调整角度的时间都没有,一下牢牢套上了脖子。

尖厉的嘶鸣响彻草场。

可秦淮还是觉得,比起孟广的玉照骢,这声喊叫还是差点儿意思。

单单凭借一身蛮力,对方便扯着马儿,一路走至围栏中央木桩前。

三下五除二捆了个结结实实。

在场之人,哪怕是仗义入京的边地育马者,都从未看过如此利落的手段。

但不知为什么,在见识了此等本事后,他们并不喜欢这感觉。

关键一步要到了!

所有人都想不通,在不上嚼子、不备马鞍的情况下,这位南夏将军要怎样完成上马?

然而还没等他们纳闷完,孟广已借助绳索,翻身上了马背。

他将身子压得极低,几乎完全贴到了马上。

粗壮如树干的腿紧紧夹住马腹,双臂箍在脖子上。

使出全身力气,狠狠往下压着。

前一刻还气焰嚣张的马儿,甚至都没来得及扬起几下蹄子。

就屈从在了这份,居高临下的支配**之下。

叫好声与击掌声陆续从四周传来,听着虽嘈杂热烈,却毫无欣喜崇拜可言。

在场众人不得不承认,这南夏将军驯马之术可谓当世无双。

恐怕就连如今的北夷人,都很难做到这步田地。

这是记在书里,马鞍被制造出来前的老法子。

生猛异常,全靠蛮力压制。

如此驯出来的马,据说乖顺无比。

成为一头好坐骑的同时,也等于完全泯灭了其独特个性。

跟磨盘上只会拉磨的驴,差不多了多少。

这可心疼坏了一旁围观的苑丞。

他是发自内心爱马重马,所以才定下了不可蛮横驯马的规矩。

青兰草场中人,皆表示同意。

是以一旦遇到性子比较野、比较犟的小家伙,人们大多采用“熬鹰”战术。

慢慢消耗其精力,也让它们渐渐放下戒备。

苑丞身边站着的育马人,看出了对方心思。

冒着被责骂的风险,快一步闯进栏内。

对着才刚下马,犹自得意的孟广作揖道。

“将军此行,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受益匪浅!下面这些啰嗦事儿,还是交给小的吧!”

秦淮站在远处笑了一笑,心想这几句说得实在漂亮。

才这么一会儿,就摸准了对方脾气秉性。

看来孟广这性子,是改不了了。

果然,被奉承到舒心的南夏悍将,大笑起来。

边乐边将手里家伙甩给旁边那人,临了还不忘揶揄几句。

“驯马不成,倒挺会揽活!得,这个便宜,就让你沾了吧!”

好在身旁之人并未因此动气,只点头哈腰。

手里赶紧抓过绳索,在马匹身上怜爱拍打几下。

马儿眼中的惊恐神色,深深刺痛了他。

他只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假以时日细心呵护,这小家伙还是能开开心心长大。

孟广走回到秦淮身边,重又跨上马。

秦淮给苑丞传递过一个抱歉眼神后,亦跟着跨上马匹。

末了叮嘱了一句:“劳您费心了!”

“将军吩咐,在下责无旁贷!”苑丞连忙颔首行礼。

目送着马上二位,向草场边上的树林奔去。

表演过一出大戏的孟广,心情是愈发好了。

连骑在马上的姿势,都随意和散漫了许多。

阳光从头顶直照下来,将他双眼完全遮蔽在暗处。

带着种阴郁莫测的狂妄和自大。

秦淮声音适时响起,伴着马蹄飞腾,有种不快不慢的悠闲节律。

“孟兄,已经交代下去了,草场这儿有现成的弓箭!一会儿,咱们兄弟去林子里打猎如何?”

“哈哈哈,贤弟此举,正合我意啊!”

孟广也不知为什么,面对秦淮时无论情绪上起伏有多么大,都能在对方只言片语中归于平静。

就拿这几声笑来说吧,放在平时早不知要扬到什么调上去了。

但在秦淮面前,不自觉就收敛许多。

“这片林子虽不算怎么正经猎场,可里头的灰脚兔和赤羽燕,却灵巧得很,一不注意还真容易失手!”

接过手下人递来的弓跟箭,秦淮随即介绍。

孟广兴致勃勃拿过弓,搭上手拉了拉。

一皱眉道:“这弓的劲儿小了点儿啊,不过好歹能凑合用!”

“呵呵呵,不是这弓箭力道小,是孟兄天生神力,看不上眼罢了!”秦淮调笑着打趣对面。

好像一到了这自然之地,他心思也单纯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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