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绚烂伴着胸口传来的钝痛,打得秦川不觉后退。
“呵呵呵,原来失算得不止那一点……这下可真要输了……”
苦笑爬满年轻人英俊的面庞,好似痛楚泛起涟漪。
是啊,突然离鞘的刀,远不止三尺八。
突然多出的一尺二分,便是秦川败北之源——他忘记把这部分距离留出来了!
“如果没有记错,下一招该是往脖子上打了……”他踉跄着脚步,认命似的将左侧肩颈放松。
既然避无可避,不如少吃点儿苦头。
“啪哒”一声,皮肉发出抗议。
要远远大过,刀剑取胜时的欢快。
秦川一屁股墩在地上,顺手揉着发红侧颈。
假意抱怨道:“哇哇哇,使计用诈不算,还下这么狠的手!”
“行了行了,别装了!”见对方一手揉肩一手拍地的可怜相,韩凛是真不想让着他。
“再装啊,小心一会儿饭都没得吃!”
“哎,你——”仍旧是迅雷不及掩耳地飞快跃起。
秦川脸上堆满了包子褶儿,忿忿不平道:“今儿我是寿星,有你这样给人过生辰的吗!”
“我就问你,还想不想吃东西了?”韩凛语速慢了下来。
唯余眼刀精准狠绝,擦着对方面庞就搭到了脖子上,气势足得骇人。
“想……嘿嘿,想……”立马哑火的乖巧模样,再配上这两声干巴笑。
真是要多狗腿有多狗腿。
只怕破军见了,都要嫌弃半天。
接下来,韩凛倒是轻松不少。
随便抬手一勾,就将这吓怕了胆、迷晕了魂的傻小子,引到木箱旁边。
老老实实地,从里头舀水洗手。
“一会儿咱们怎么烤啊?先弄鸡鱼还是先焖红薯?”前番气势烟消云散,他挠挠后脑勺。
迷茫地望着地上那堆,快要烧完的篝火,犯起难来。
敢情啊,这准备时样样不落,生怕有哪一处没想到。
真到该上阵时才傻眼,拖拖拉拉这么一大长串,要从哪儿抻头呢?
秦川一看可轮到自己表现了,便装模作样清清嗓子。
然后,有恃无恐指挥起身旁之人。
只见他一手揽过韩凛肩膀,一手摸着下巴。
动作大开大合,表情怪诞浮夸。
全身上下,就剩那张嘴还靠在谱上。
“今儿啊,咱们一块儿来!有我在,管保叫官人吃得美美!”
手掌拍打在肩上的感觉,让韩凛真想重新给他两下。
好在秦川后话跟得及时,才免于一顿家法伺候。
他将语调调整回日常样子,继续道:“你跟破军去树林里捡些柴,越干越好!我就在这儿……”
结果不等把任务分派完,怀中韩凛就笑弯了腰,从其手中脱将出来。
“呵呵呵,还惦记破军呢?早不知往哪儿撒欢儿去了!”
随着爱人打趣,秦川抬眼望向整片山坡,果不见破军踪影。
别说马尾巴毛见不着半根儿,就连什么时候跑得都没人知道。
许是感应到对方埋怨与担忧,一声声回应嘶鸣,从延寿山山顶方向传来。
是破军在以自己的方式,向秦川报平安。
“看来只好我一个人去捡喽?”韩凛收回目光,无奈笑笑。
走回坡上就准备灭火。
“哎?千万别动,留着还有大用呢!”要不是秦川眼疾手快拉住了他,接下去可真要难办了。
韩凛虽是止了动作,到底不明白其中用意。
疑惑道:“还留着干嘛?都快烧成炭了!”
“嘿,能不能同时吃上烤鸡和红薯啊,就全靠它了!”秦川的笑,像极了一窝雏鸟扑腾翅膀,活泼又热闹。
而一听自己这回帮上了忙,韩凛笑得更是人比花娇。
双眼亮晶晶,嵌在红扑扑的脸蛋儿上,看得人心里直发痒。
等秦川按下某种不可言说的急切,终于回过神时。
对方早一蹦一跳下了小丘,往树林里去了。
那抹淡蓝色衣衫,宛若施了法术的水,轻轻一绕便没入正片枫红之间。
直到其身影完全消失,秦川才不紧不慢伸了个懒腰。
不想牵起肩膀,隐隐泛着钝痛。
“嘶……下手真够狠的……”两道剑眉顿时拧得比麻线还乱。
心里头喜悦却好像快要满溢出来,伴着来回忙碌的动作,散遍坡南坡北、岭前岭后。
秦川先是抱来满怀红薯,拨了拨已然快要烧完的火堆。
将一个个滚圆鼓胖摆到中央,再用带着火星的木炭盖住红薯表面。
这第一步就算成了。
接着,他又从临近树上撅下几段树枝,串起了鸡和鱼。
整个过程中目光专注而陶醉,很像饿了几天,正要大快朵颐的黄鼠狼。
只不过万事俱备仍欠东风,想要最终成功,还需末了一项工作。
在吞了不知几下口水后,秦川才算勉强说服肚内乱打鼓的虫。
抄起火镰火石借着仅剩的木柴,在红薯堆不远处拢起团旺盛新火。
不用说,这自然是给那青羽鸡跟黑鱼预备的。
正当秦川叉着腰,欣赏此番杰作时,枫林深处响起的窸窸窣窣声,还是把他吓了一跳。
要不是反应快,想起八成是破军玩够了回来休息。
怕是真要举着鸡鱼做武器,严防死守可能出现的危机。
马儿鼻息越来越近了,这动静很不寻常!
以往不管破军如何奔跑冲锋,都不会发出如此沉重的声音。
出什么事儿了?
秦川顾不得多想,一把扔下手里树枝,朝对面林中跑出。
可还没奔出几步,破军那大脑袋就露了出来,嘴里分明叼着什么东西。
又艰难挪了几下,骏马的高大身躯,才得以悉数显现。
连同那截被它咬在嘴里、拖在身旁,艳若云霞、赤如烈焰的枫树枝,一并跃上秦川眼帘。
“小家伙!”惊喜仿佛燎原星火。
仅仅一个刹那,就烧得秦川眉目灼热,连呼吸都带着烫。
“这是你送我的生辰贺礼吗?真漂亮、真好看!”
他伸出手,感激着想要从破军口中接过那段枫树枝。
“我很喜欢,谢谢你!”
哪知破军听得对面如此说,仍不肯松开嘴巴。
强撑着摇了摇头后,兀自发动起步伐。
将那一枝绯红艳烈,拖拽到火堆旁,位置就在安置好的座位旁。
此举一出,秦川真是既感动又讶然。
他挠着头,满脸不可置信。
若不是与破军相处多年,秦川简直要怀疑,那身皮毛底下是不是藏着个人了。
这厢场地刚布置完,那边韩凛也回来了。
瞧他背着一捆树枝,两手抓着垂在胸前的绳子。
身上衣衫起了皱,有些地方还蹭上了灰,却依旧难掩清丽容色。
“哟,这么好看!一定是破军想出来的!”
人还没攀上坡,打趣的话儿就先到了。
破军一听如此夸赞,倒比得了秦川认可还高兴。
猛冲几步来到韩凛跟前,邀功般昂首挺胸,眨巴着眼睛直献殷勤。
“这小家伙,真不知道随谁!”秦川拎着两只鸡走到篝火旁,左右开弓插到地上。
“呵呵呵,还能像谁?”韩凛也嬉笑着撂下干树枝。
拍拍手道:“这一波啊,就叫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边说边朝破军使使眼色。
后者呢?
显然受用非常,看样子已经有些飘飘然了。
秦川只不去理他们,一手抓着一条串好的鱼,坐在火堆旁烤着。
但勾起的嘴角和眸子里噙着的笑,还是出卖了他。
舀过清水洗过手,韩凛开始了自己下一步安排。
他先是捡了些时令瓜果跟炒货凑成一盘,端到秦川身边。
竹叶青与酸梅汤,紧随其后。
为怕对方长时间靠在火前,容易口渴咽干。
韩凛还特意先斟了一盅,顺手给自家傻小子灌了进去。
“啊?怎么是酸梅汤啊?”谁知一番好心,换来的不是什么甜言蜜语,而是句掺着委屈的抱怨。
“有酒无肴不成席,等鱼烤好了咱们一块儿喝。”韩凛背着日头绽开个笑。
言语和缓轻柔,仿若天边流动的云。
“哦,好……好啊……”便是铁石心肠,拿这话一烤也要融了。
更何况是秦川这般,容易上道儿的?
看着韩凛落座身侧,他愣了几秒才想起,将手中黑鱼递给对方一条。
随即嘱咐道:“勤翻着面点儿,火旺容易糊!”
话毕捡起树枝往火堆里丢去,期间还不时拨弄两下。
韩凛笑着挪了挪用来当做垫子的石块,紧紧挨着秦川坐定。
边烤鱼,边给对方嘴里喂吃的。
有时是两三个喷香的长生果,有时是切成块状的秋梨。
火旁青羽鸡滋啦啦往外冒着油,勾得人腹中馋虫大动。
黑鱼挑在枝子上越缩越小,偶尔传来些许焦香。
再过一会儿,红薯特有的蜜与甜,便直往两人鼻子里钻。
闹得那本就空空如也的五脏庙,愈加天雷滚滚。
夕阳西下。
一山枫叶伴着暮色逐渐合拢,堪称美不胜收。
韩凛轻笑着靠上秦川肩膀,动作轻得仿若落叶飘进风里。
“这样好……这样真好……”秦川声音也很轻,拿火一烤似能蒸腾出雾气。
他歪歪脑袋,将头抵在韩凛发顶。
一双眼睛,出神地望着整座延寿山。
不知是感慨当下美景,还是回忆起了两人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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