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川,生辰安康……”
韩凛这回说得比上次还要小声,但秦川听清楚了。
他支起暖融融的脸,眸子里似有星光万点。
面颊在暮色晕染下,像是桃花瓣里绽出的新蕊。
柔嫩、娇俏、美艳不可方物。
秦川心底,再一次温柔悸动起来。
澎湃跃动自耳边滚过,好似过往时光里彼此许下的约定。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韩凛嘴巴微微朝前嘟着。
朱唇红润饱满映衬在火光下,很像熟透的石榴籽。
引人遐想、诱人采撷,更勾人啜饮品尝。
秦川受了蛊惑,鬼使神差闭起眼睛,作势欲吻。
可也就在两唇相贴之须臾,呛鼻的焦糊味,随着韩凛呼声一并炸裂开了。
“遭了遭了!鱼糊了!”
险些吓出个好歹的秦川,本能以为是韩凛那边出了问题。
举目四望之下才发现,是自己负责的那条黑鱼,名副其实“黑”了个透。
顾不上继续风花雪月,他赶忙将鱼从火上移开,翻了个面。
幸好幸好,只有一半糊了!
另一面皮焦肉美、鲜嫩多汁,正是入腹最佳当口儿。
根本没想烫与不烫,秦川就手扯下一大块烤好的鱼肉,用指尖拎着呼呼出气。
眼看白气散得差不多,便拿给韩凛道:“不热了,快尝尝!”
韩凛也是乖顺,伸着脖子长着嘴,一口咬住鱼肉。
笑起来的样子,可真像小猫儿觅得美味。
“好吃吗?”秦川表情很急切,话语亦是迫不及待。
看着对方那张,因咀嚼而不断皱起又舒展的脸,内心期待而忐忑。
“好吃!好吃极了!”要不是喂进嘴里这块儿实在太大,韩凛本能早些开口的。
中途他尝试过几次,发现根本吐不出完整句子。
“你喜欢就好!”秦川心思落地,笑着翻手。
将另一面糊气巴拉的鱼揪下来,想都没想就丢进肚中。
韩凛发现时已然来不及了。
一只手打在枝子上,音调高到几乎震下飞鸟。
“哎!都糊了,干吗还吃啊?”
“嗐,没事儿!我没那么多讲究!”岂料对方面不改色。
好像那既干焦又黑糊的鱼肉,不过是寻常吃食。
“再说了,粮食不能浪费,鸡鸭鱼肉就更不能啦!咱们说得就得的东西,可是好多百姓逢年过节才能吃到的!”
他边说边扯着鱼尾部位,把末了一点儿焦肉吃了个精光。
亏得这会子,韩凛手里也烤好了。
他将树枝打横摆到对方面前,果然香气四溢、外焦里嫩。
一看就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换韩凛来喂秦川了。
要不说性格不同,做起事情也另有一套准则呢?
且看其抄出随身短刀,三下五除二把鱼肉剃了个干干净净,盛在一早备好的碟子里。
与心爱之人,欢欢喜喜分而食之。
两条鱼儿下肚,算是打好了底。
他们一人斟过一杯竹叶青,拿指头勾着一饮而尽。
顷刻间枫林篝火中,又多了漫溢而出的酒香,别提多惬意了。
韩凛随手抓起把栗子剥着,秦川则急不可待抄起个柿子啃。
烤鸡表面早显现出焦黄色泽,另一边红薯也是越焖越香。
想来过不了多久,便可以吃了……
两人回到青绿斋时,天儿已经很晚了。
清亮圆月挂在头顶,星星散在周围一个劲儿闪烁不停。
这让秦川想起,他与韩凛结发那一夜。
窗外就是这样,差不多的天儿。
青绿斋内,安静得有些不同以往,或许是韩凛提前把人支走了吧?
秦川正想着,脚下步子已自己朝里头拐了。
见对方熟门熟路要往一水轩里摸,韩凛却一反常态拦到身前。
推搡着秦川道:“哎呀,今日轩中未备多余热水,还请秦将军移步厢房洗漱吧。”
这延寿山上最不缺的就是温泉,哪里需要另备热水?
如此不攻自破的谎言,简直是拿谜底做谜面。
饶是秦川再钝,也参得透其中用意——
韩凛要在青绿斋里,还原彼此第一夜——在自己生辰这天。
要说这记路的本事,傻小子还真不是盖的。
即便无人指引也能凭借当年记忆,找到第一回来时下榻的房间。
可令他惊讶的是,承喜立在门边已然副恭候多时。
那前番为何不去迎接韩凛?
难道又是什么精心安排?
“其他人已经打发走了,秦将军请。”一向开朗的承喜,这次倒没那么多话想说。
只恭敬着为秦川开了门,待其进屋后又重新掩好。
样子尽忠职守,犹如训练有素的士兵。
再次进到这间屋子,秦川心内自是感慨万千。
但拿适才美食垫着,惆怅也成了欢悦。
屏风后飘出袅袅热气,牵动着秦川思绪。
一路由延寿山,飞回宫中流芳阁中。
不知是害羞还是期盼,秦川先一步走近床榻,看向上头叠好的衣衫。
嗯……不是上回的样式……
而是套青绿色长衫,搭配月白色里衣,闲雅得恰到好处。
“是啊,毕竟到了暮商时节……再不能那样放肆了……”他轻飘飘吟出一句,神情失落且遗憾。
直到热水带来的舒适传遍全身,这种感觉才稍稍好了一点。
水珠地拍打很舒服,正好洗去兜了一整天的油和烟。
秦川曲曲腿,让清水没到脖子位置。
他掬起一捧澄澈,在脸上猛搓几把,接着使劲儿闻了闻。
唔,怎么还是有股烤鸡味儿?
秦川低下头,像只寻粮耗子左沾沾右嗅嗅,誓要找出味道来源。
只是他头埋得深,那味道就重;头埋得浅,那味道就淡。
若即若离、不远不近,好似故意与人作对一般。
直绕了好大一个圈儿,这傻小子才想起,那味道就附在自己头发丝儿里。
怪不得,贴得哪儿哪儿都是。
他一把揽过背后铺张的青丝,不断揉着搓着。
是的,他要让自己清下来、静下来,只剩满身好闻的皂角香。
一如外头温良秋夜。
然而,一水轩那儿就没这么沉得住气了。
韩凛由孙著与承福两人服侍着,照旧洗了个颠三倒四、乱七八糟。
这倒不是说二位有意怠慢天子,亦或办差不力。
实在是韩凛催得太快太急,简直没一刻安生。
瞧那架势,哪像是要给人过生辰?
说是愚钝书生初入市集,肩不得挑、手不得提,乱糟糟浑忙一气还差不多。
等他着急忙慌洗完,孙著与承福身上也都汗透了。
却半分时间不敢耽搁,立即钻进熏着迦南香的屋子里。
承安此刻正等在那儿。
见陛下来了,忙撂下手中不停研着的东西,与师父跟承福一同退出。
确保通身擦干再无水迹后,韩凛脱下明衣,寸缕不着坐在妆台前。
他不紧不慢拿起桌上之物,镜子里的一张脸笑靥如花、顾盼生姿。
没错,他还要为秦川,送上生辰最后一道贺礼!
打理好擦到毛躁的发丝,秦川开始穿衣。
深秋的夜,果然有些凉。
刚浸过热水的年轻肌肤,乍一裸露在空气中,立马收得硬鼓鼓、紧绷绷。
他拿起那件月白色里衣,只觉这料子真是舒服。
柔和又轻薄,搭在前胸后背,仿佛罩上了一层水雾。
青绿色外衫也很适合秦川,根本无需过多装饰,就衬得其眉若青山多妩媚、一双瞳人剪秋水。
叼过发带紧跟着扎好,一身行头就算齐活。
出门前,秦川特意抄了把扇子拿在手里。
在这早已无需扇风的时节,却捏着柄竹骨折扇,当真别有气度风范。
推门声惊动了承喜,瞧对方一脸笑意盈盈。
他也嬉笑着打了千儿道:“将军收拾妥当了?”
“嗯,都弄好了!咱们走吧!”秦川爽利回应着。
抬脚便想往当年,韩凛住过的房间走。
“哎,将军这边儿请!”瞅那胸有成竹的模样,承喜真怕赶不上。
忙一甩拂尘,做出个于之相反的手势指向,点头哈腰相让。
“这是……”秦川刹住脚,疑惑表情爬满脸膛,算不准这里头的门道。
“陛下特意嘱咐,将军跟奴才来就是。”那承喜也是个面活心活之人。
话儿只抓重点来说,其余细节半分不肯透露,实在是伶俐。
“好……好吧……”秦川望了眼与一水轩同方向的厢房。
跟着承喜穿过游廊曲折、假山庭院,一路越走越远、越走越深。
走至后半程,连他自己都疑惑起来,原来青绿斋竟有这么大吗?
好在再穿过段幽深回廊,过个小巧月亮门,目的地就到了。
这里用“豁然开朗”四个字形容,真是一点儿也不为过。
起初看着那比窗户大不了多少的门洞,秦川还以为,里头必是什么小桥流水、青竹掩映所在。
结果甫一踏入,立在中央的宽大石桌,便率先跳上眼目。
抬头四望,只见满庭枫树繁茂葳蕤。
枝连着枝、叶叠着叶。
在天上月光与地上灯火的合力照耀下,尽显芳华盛姿。
秦川眉眼也跟着蒙上一层艳,遥遥望去竟有几分韩凛风韵。
再往前走上几步,他看清了小院中设置的房屋。
缃色矮墙苍绿瓦,与这一庭火红艳丽,正可谓相应生辉、交融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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