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仆瞧出了她的心思,便摇了摇头道:“我们郎君身上有伤,起先还高烧不止,如今才有些起色。那秦参军毫不体谅,娘子的面子他总该给几分的。何况既已吵闹起来,顾不上避人。阖宅都听见了,娘子不必避嫌。”
郭霁到底担心孟良伤势,便点了头。果然尚在孟良起居的廊外,便听到秦冲的喧哗呵嚷声。她只好暂且驻足,瞧向家仆。前面被派来通传的家仆也站在廊下,见郭霁已到,面有难色。郭霁一见,便知尚未通传。
“都督临行前将粮草供应交予你,你就该保证将士衣食足用,粮道不绝。我们将士浴血征战在外,生死置之度外,你凭什么克扣粮草?你不是自诩精于庶务,协调输转吗!”
郭霁才到廊下,便听见秦冲一阵劈头盖脸的叫嚣,毫不留情面。
“这数月之间,我可缺你一分粮草了?如今偶有不济,便诬以‘克扣’之名,秦参军未免太不讲道理!如今……”
孟良大约是因牵扯伤口,忽然便闭了口。
又听秦冲冷笑道:“我说我们饿着肚子与悍匪周旋,孟参军竟能安坐呢?我从前只道是不谙军旅,安于闲适。原来是有这等美人陪伴在侧,哪里知道我等抛舍妻子,远别家园之苦!”
郭霁便猜测是有女子见孟良有伤,上前服侍,便被秦冲抓了把柄,如此没头没脑没来由地纠缠一番。
孟良大约是动了怒,然犹自忍耐,低声喝道:“出去!”
不过片刻,便有一绝丽女子从室内退出,面作羞恼之色,眼中噙泪,然见了郭霁,还是忍了泪上前厮见行礼。
郭霁隐隐记得此女还是当初为了配合沈偃除掉陆英控制渊泉城时,为蒙蔽陆氏而收受的两名绝色女子中的一个。
这孟良非是好色之徒,自加冠之后,其结发之妻早亡,他一心要建功立业,于是远赴雍都,听闻在蓟城亦无姬妾。
这两个女子,是当日为根除陆氏不得已而接纳。
孟良是个厚道的,虽然陆氏已经倾覆,可这两个女子不过是牺牲品,若赶了出去,像她们这样依附于人的女子,又哪里有活路呢。孟良是个性子温和的,因此这两个女子平日在孟良家中,日子却也舒适。
今日却被秦冲借题发挥,孟良只好喝出那女子——这秦冲也太过咄咄逼人了。
郭霁便不再等待,自行入室。
才入内堂,便见孟良左边胸肋处用素纱紧紧裹着伤口,脸色有些惨白,强撑着坐在主位上。秦冲却早离了席,站在堂上,愤怒之下,手舞足蹈的,直到见了郭霁上堂,这才住了口。
郭霁先是含笑上前先问候孟良,后与秦冲行礼,那秦冲脸色虽仍作恼,但不好拂了她的面子,二人互道寒暄行礼。
“我日前出行,归来惊闻孟参军受伤,未曾得参军允准便唐突问候,实因参军待我情谊深厚。我亦顾不得虚礼了。”
“蒙郭娘子枉驾存问,孟某感激不尽。”
郭霁见孟良无事,便交待赠送了些进补药食,方转而向秦冲道:“我近日出游,见整个武威郡无论城邑还是乡野,人民熙攘、商贸繁荣,不似往日战战兢兢,唯恐匪盗出没。这都是秦参军勇退盗匪之故。秦参军为我等小民劳苦若许,有造福河西之功。秦参军受我一拜。”
秦冲倒不好再板着脸,遂笑道:“罢了罢了,你别把我往火上架。郭娘子固然觉得我们在外征战劳苦,不知有人克扣粮草,令将士有饥馁寒冻之苦。”
见秦冲依旧不依不饶,孟良又似不愿与他纠缠,郭霁便道:“秦参军与将士劳苦功高,自然不该受饥寒之苦。只是若说有人克扣粮草,实在是冤枉了好人。我虽不常与孟参军见面,却知他整顿庶务、劝课农桑、筹集粮草常常忙得饮食难继,日夜颠倒。不看别的,如今孟参军为什么重伤在身,秦参军是个明白人,难道还不知其中情由吗?”
秦冲虽犹自忿忿,然郭霁说的句句在理,他也无可辩驳,便哼得一声,堆起一抹讥刺笑容,道:“谁教孟参军精通政务呢?自然该巧者多劳。若说难,自从来到这河西之地,谁又不难?别的我不管,我只知道都督将输送粮草之责交给他了,他自有责任在身,将士们忍饥受饿,他难辞其咎!”
孟良便道:“都督去时,我确实再三保证绝不断了粮道。然今岁旱灾欠收,若我按数征收赋税,后方必乱。姑臧城中兵力空虚,只怕此后粮草更难保障。”
秦冲便瞟了孟良一眼,道:“孟参军的意思是,如今你江郎才尽了。难不成让我停了剿匪,替你输转粮草?”
孟良本来就又气又愧,如今更被激起了一股意气,道:“秦参军放心,粮草之责在我,岂敢劳动他人?我便敲髓碎骨,也不会少了粮草的。只是如今还需秦参军略作助力,必可保粮草无忧!”
“得得得!”秦冲却不吃这一套,一摆手,道:“你弄不来粮草就罢了,倒使唤起我来了。你我各有所司,越俎代庖之事,秦某不敢做!”
此言一出,可见秦冲决不与孟良和解。孟良见他如此决绝,脸上肃然,闭口不言,已将目光转向墙壁。秦冲却一双眼睛斜睨在孟良身上,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于是堂上一片寂静,三人皆是无言。
许久,郭霁方道:“秦参军冲锋在前,攻城略地,所到之处,无不披靡。可是不过是区区盗匪,为何始终剿而不灭,死而复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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