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字念完,这是真权的今日,落下的是颜清月高怒十年的心。
莫权伸手接过圣旨,抬头对视的瞬间,颜清月看到了十八岁的莫空山。
二十二年前,十八岁的莫空山受太子礼的时候,是否也是这股模样,弱冠之年,眼神却无比坚毅,心中皆是优国忧民的志向和奉献一生的誓言。
“母后。”
莫权闪着眼晴。
“我本孤魂,若非母后疼爱,只是宫中的草芥。”“父皇是明君,儿臣也会做个明君,让天下富裕太平。”
颜清月伸手抚了抚他的發角:
“你十岁那年第一次唤我母亲,我说过要送你一个礼物,十年了,如今这份礼物我终于安全交到你手上了。”
莫权疑惑:
“是什么。”
颜清月笑着,她伸手拉着莫权,二人一同转过身,并肩站在册封台的最高处,俯瞰整个奠朝,颜清月的发丝微微扫过脸颊,她笑着说:
“江山。”
莫权恍然大悟,原来颜清月深藏十年,只为今日。
“自此,你便是莫朝唯一的继承人,唯一的嫡子,唯一的储君。”
“反了!反了!反了!”
还未等众人回过神来,大批军队冲了出来,将所有人为在中间,一小队人跟随着一个男子走上高台,为首的,正是北阳侯颜深。
台下的百官早己乱作一团,却被北阳军队的长剑逼着围在中间,无人敢出声。
“父亲..”
颜清月一时间慌了神,莫空山则冲上前挡在颜清月身前,他仿佛早有预料,只是定定地站在原地,看着北阳侯势在必得的模样。
“莫空山,你的帝王之路到头了。”颜深说着,抽出腰间的佩剑。
“啪一—”
高台之上,北阳侯的长剑指着自己的女儿,而颜消月身后护着的,是寞权。
“皇后娘娘,让开。”
这一声冰冷的话,这一个谋反的身影,是颜清月的亲生父亲。
“父亲一定要杀了他所有的孩子吗。”北阳侯依旧面无表情。
“他是长子,他若活着,莫朝就还有继承人。”颜深一步步逼近。
“父亲!!!”
“为了你的大计,为了北阳,我已经献祭了自己的三个孩子
了”“放了我唯一活着的孩子吧。”
北阳侯嘲讽道:
“他算你什么孩子?一个生母低贱的庶子,你做什么要护着他?”
“不是的!”
颜素月大喊,几乎是嘶吼着。
“我十八岁入宫,陛下把他过继到我的名下,他叫我母亲,他就是我的孩子!”
“可父亲,你我是亲生的父女,血脉相连,你又何曾在我需要的时候如此袒护过我呢。那年我的女儿被人害死,我被凶手诬陷打入冷宫,父亲转眼就把姐姐送进宫,弃我于不顾,从那时起我就发誓,一定要保护我的孩子。我没能力留下我的三个孩子,可权儿与我十年母子亲情,你要如何我都为你做了,唯有权儿,你休想伤害他。”
颜深站在原地,神情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他年近知天命之年,野心与思想根深蒂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被骨肉亲情的说辞打动了。
更何况,是他亲手断送了自己十五个孩子的幸福。
颜深放下剑,眯着眼睛盯着颜清月,神色间毫无半分情感。
他突然挥剑,朝一旁的莫空山砍去,颜清月情急之下伸手接下了锋利的白刃。
殷红的液体顺着刀锋落下,莫空山抬腿将颜深踢开,他小心捧着颜清月的手,手心流出的血液遮住了她的伤口,看不清,可莫空山好痛,为自己,更为颜清月。
“十五,我把你送到莫朝,送到莫空山身边,是让你做我最得力的棋子,为北阳的复辟大业牺牲你的一切。本王与父亲两代人,几十年的心愿,眼下完成大计近在思尺,你怎么能如此袒护莫朝父子,背叛你的国家。”
颜清月的泪流了满脸,她哭着说:
“你根本不是想治理江山,你只是想做皇帝。”一语出口,颜深竞愣在原地。
“莫空山是明君,是不可多得的好皇帝,他每日批奏折数个时辰,勤政巡视更是从未落下,我在他身上从没见过父亲你有的戾气。”
北阳侯站起身,却只是沉默。
“北阳当年虽小,却也是丰衣足食的国家,正因祖父的昏庸才兵败投降,北阳变国为郡,是我们北阳皇室自食恶果,根本不是莫朝的错。”
颜清月垂下受伤的手,她知道这些鲜红没有一滴能落尽父亲的眼睛。
“你该明白了,江山需要的是贤明的帝王,只要坐在王位上的人能让天下太平富足,这个人姓什么,又能如何呢。”莫空山站在颜清月身侧,他片刻不离地注视着面前的女子。
他知道,自己赌赢了。
北阳侯的身体微微发抖,这么多年了,颜清月是唯一一个说中他痛处的人,他如何不知道,是祖辈昏庸才让北阳落得如此下场,又如何不清楚,若非莫朝网开一面,只收为郡,不做灭,如今莫朝王士上将再无颜氏。
可是,几十年的执念,若没有这份念想,他和北阳先侯要如何在国破家亡的残局下苟活至今,如何过得了心中的高山,自觉不愧对于北阳先皇。
十年了,颜清月在莫朝的土地上,在无数惨痛的代价中成长,彻底脱离了北阳王庭对她思想的束缚,如今,她也想让父杀从痛苦的轮回里解脱。
颜深呆在原地,仿佛已经放下了。
“十五,你知道云知为什么要回北阳吗。”他突然冒出这一句。
“他说他知道,是我给了莫炎毒药去害莫权,求我留下你这个孩子,给他解药。”
颜深顿了顿,仔细观察着颜清月的反应。
“可北阳王庭不允许莫朝的人活下来,于是我便让他在自己和莫权的性命里选一个,我拿出毒药让他服下,又给出解药,他竟在毒发前的三目内快马将解药送给了莫权,他其实可以见你墩后一面的,可是他没有。”
说到这,北阳侯微微一笑。
“这毒会让他的皮肤溃烂,可意识却清醒,溃烂蔓延全身,脸部也会毁容,他天生的白发也会因为毒素而斑驳,变成一段白色,一段青褐色的模样,极为丑陋。”
颜清月猛地抬头。
“青一段白一段?.”
不就是北阳送给莫权的那个平安符上穗子的颜色。
那柔软的触感不是别的,正是云知的发丝。
“平安符...无灾无祸?”这就是云知留给她最后的话。
北阳侯嘴角挑起,知道这个埋了许久的惊喜已经被颜清月猜到了。
“他说,不想你看到他变成如此模样,想让你永远记住他与你的最后一面。”
北阳侯竟噗此一声笑了出来:
“为父不会如此狠心,让你们见不到最后一面的,于是便剪了他的一段头发送还给你,有次平安符,你们便可以一直相见了。”
说着,他眼底漫上一丝温怒。
“当年芸儿逃回北阳,求我留下她腹中有莫氏血液的孩子,我也让她做了这个选择,她竟毫不犹豫地服下毒药,保住孩子。”“可惜啊,三十二年之后,她的孩子也以同样的方式死了。”
颜清月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莫权赶忙伸手去扶,她才支撑着站住。
“可...云知是你亲外甥啊!”
颜深的目光突然变得愤怒而痴狂,他瞪着颜清月大吼着:
“为了北阳的复辟,几条人命又算得了什么!”颜深此时已经失了理智,他疯狂的怒吼着。
就在此时,颜清月冲上前,拔下头顶的凤钗,毫不犹豫地扎进颜深的喉咙。
没等反应过来,北阳侯便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自此,北阳王庭嫡系王族再无男丁继承,北阳改附属国为封地。
而这个执念一生的北阳候,也咽下最后的不甘,死于象征权力的风钗。
对他而言,是个人的解脱,也是北阳王族几十年复辟野心的终结。
都,结束了。
颜清月转过身,台下魏清风已经带着人马控制了北阳军队,莫空山就站在原地,看着浑身血迹点点的颜清月,他蹙着眉。莫空山知道,这是颜清月心中的死结,能否解,如何解,都只有她一个人可以面对,旁人干涉不了。
此时,颜清月注视着莫权,看着他穿着的金丝蟒袍,颜清月的内心觉得无比轻松。她已经用了十年时间,把莫权通往太子之路的所有荆棘一一铲除,未来莫权将无后顾之忧,可以安心治国爱民,不用理会外邦的明枪暗箭。
可她自己呢。
颜消月的内心没有一点被救赎的感觉,哪怕爱人就在不远处,他说过会是颜清月永远的后盾,为什么她还是这么痛苦。她已经杀了太多人,即使是迫于父亲当初的命令,即使是为了给亲人报仇的回击,这些人终究是死在自己的手上了。深宫十年,还能保留一份生的动力到如今,颜清月已经务力了,努力地做到如今。
一切都平息了,颜清月的金红风袍上沾了大片血迹,拔下的凤簪让她的头发凌乱地垂下,当朝的皇后,万人瞩目的北阳郡主,颜清月很累了。
她慢慢走到高台的另一侧,离众人都远远的,良久,拾起头看着莫权。
眸中,是溢出的哀愁。
莫权感知到颜清月要做什么了,从不落泪的太子殿下也红了眼角,这十年,他把颜清月手的一切罪都看在眼里,世上若有最舍不得,却最理解她的,只有莫权了。
“母亲,儿一定做个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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