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摩挲着雕像上的“蔓”字，神思不属，随口问道：
“受人瞩目的女人？”
“对。”
杜野一股脑地将顾野蔓的事迹讲出，从一掷千金包头牌、还要同时包几个，到与他互相试探、一眼识破他换牌的伎俩，事无巨细，全都详细地汇报，末了补充道：
“不仅厉害，长得还特别漂亮。”
男人脑海中自动浮现妻子的影像。他摇了摇头，强制按捺下思念。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杜野描述的这个女人，不按常理出牌，又不知属于哪方势力，得小心应对。
“她叫什么名字？”
“还不知道。大家私下讨论，都叫她‘那个女人’。”电话里的杜野安静了片刻，接着道，“念老板的意思，游轮上虽然禁止伤人，但可以给‘那个女人’下药，让她听从我们的摆布。我和老郭已经约好，今晚下手。您毕竟是‘主人’，我觉得这事还得向您知会一声。‘那个女人’长得实在漂亮，到时候她中了药，任人摆布，嘿嘿。您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男人皱眉：“规则是不能伤人，下药也是伤人。先不要轻举妄动，以盟友身份行事，拿到更多的情报。”
“念老板那边？”
“我会和她说。”
“……行吧。”杜野声音听起来极为不情愿，“那要不要利用‘那个女人’，帮我们集齐全套扑克牌？”
“不要。”男人果断道，“这人观察力敏锐，在她面前耍手段，只会暴露我们更多的情报。正常作为盟友，和她互换其他卡牌信息就好。我已经解决了黑桃2区这边的事，很快去4区与你们汇合。”
“明白。”
通话结束，男人将A到K全套的黑桃牌随手放进西装外套口袋，再小心翼翼，将翡翠雕像踹进贴身的内怀。
他来到卫生间，对着镜子，摘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本来的脸。剑眉星目，正是黎靖川。
看了眼已经微微起皮的人皮面具，质量实在比不上他以前用的那些，他换了张新的面具戴上，这次变成了一个不起眼的中年男人。
旧的编号为1的面具，被留在了洗手间内，待会儿他走了，会有侍者来取。
降临组织的那些人，显然还不够信任他，目前除了组织的一些基层成员，他只与杜野有过面对面的接触，至于杜野口中的“念老板”，他还只能通过电话联系。
这也在意料之中。
两个星期前，就在野蔓离开总长府的那天晚上，他接到军部秘密任务。
军部内部揪出了不少潜伏的间谍，然而从他们嘴中问出的有关背后组织的情报，少得可怜。目前只知道，这是一个庞大的地下组织，崇拜诡族，一直在暗地里计划颠覆夏国，让诡族统治夏国甚至是整个地球。军部调查委员会，将这个组织命名为降临组织。
鉴于情报过少，调查委员会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派卧底潜伏进降临组织，以获取更多情报。身为异能者、曾在特种部队执行过多个任务、刚刚获罪停职的他，成了最佳人选。通过招降分子提供的渠道，他以被军部停职、心怀不满为由，向降临组织“投诚”。
降临组织开出条件，他必须先以组织外围成员的身份加入，登上无间游轮，扮演杜野的“主人”。等他帮他们赢得无间游轮的这场选拔，才会接纳他成为核心成员。而无间游轮上指挥所有降临组织成员的，便是那位“念老板”。
从降临组织成员的态度来看，无间游轮这场选拔的背后目的，绝不仅仅是成为游轮主人、掌控游轮委托生意这么简单。接下来，他必须每一步都小心行事，既要尽量取得那位“念老板”的信任，获得更多情报，又要避免真的让降临组织得偿所愿，危害夏国的安全。
他习惯性地摸了摸怀中妻子的小像。
通过本命匕首的感应，野蔓现在正在白京外城出差，没感应到她附近有什么危险，一切应该都还顺利。
他也会尽快了结这边的事，回去与她相见。那天中断的表白，让他思绪纷乱了多日，他已经迫不及待要亲口告诉她，他对她的爱意与思念。
***
梅花4区内，顾野蔓默默观察着她的盟友杜野。
能在这么多高等级异能者的眼皮底下，悄无声息地换牌，这人不简单。
或者说，这人背后的势力不简单。杜野见到别人时，都假笑得温文尔雅，唯有每次和大厅内的同一名男侍者说话时，言谈举止会变得严肃且自然。
她去询问那名男侍者是否认识当年的代理人时，男侍者并没有管她要卡牌信息作为交换，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反而平静地表示，他上游轮的时间不长，会帮她向其他工作人员打听。
这透露出两个信息：一是男侍者和云风月那些人恐怕不是一伙的，不认识她要找的代理人；二是男侍者不像其他工作人员那样需要来宾的卡牌信息，因为他和杜野来自于同一个团伙。这团伙还有其他什么人暂不知道，但肯定比她和苗淼她们知道更多的情报。
而目前来看，杜野他们团伙掌握的最重要一条情报就是，想要找到杀死游轮主人的凶手，不仅仅需要集齐卡牌上的情报，还需要，集齐所有的卡牌。
***
黑桃区第一阶段的选拔已近尾声，黎靖川正打算启程前往梅花区，内线电话响起。
电话那面告诉他，他与念老板通讯的申请已经通过，念老板将亲自与他通话。
很快，电话里传来念老板的声音：
“我让杜野他们下药，是为了最快速度解决威胁。如今你拿下了黑桃区，混血派的那些人也差不多拿下了方片区，红桃区我们和他们势均力敌，为了先下一城，梅花区必须尽快拿下。”
“拿下梅花区，没必要用那么龌龊的手段。”
“哦？黎少校有何高见？”
“看天色，暴风雨要来了。既然那个女人晕船严重，你们不用下药伤人，只要给她一杯解药的饮料，抵消晕船药的药效，再以共同商量线索为由，换走扑克牌即可。”
“倒也不是不行。就照你说的安排。还有件事，红桃区这边碰上熟人，我不方便出面，你过来替我。梅花区，接下来由我亲自负责。”
***
杜野一边小心翼翼注视着顾野蔓的动静，一边向窗外望去，面露焦急之色。
她喝下那杯混有解药的饮料，已经快半个小时了，解药的药效很快就会起作用。“主人”说的暴风雨，到底什么时候来？
“轰隆”一声雷响。
他赶紧又看向窗外。乌云密布直伸到海平面，刺眼的闪电劈开了天际。大风卷起的海浪，有几层楼那么高，差点儿要溅到玻璃上。在狂躁的风暴之力下，天花板上的玻璃吊灯仿佛钟摆一样左右摆动，整艘游轮开始剧烈摇晃起来。人群中惊呼声此起彼伏。
不远处，顾野蔓神色如他所料，变得十分难看。她从包中掏出晕船药服下，起身快速往甲板的方向走去。
杜野赶紧跟上。
外面已经下起了暴雨，为了安全，通往甲板的门上了锁，挂上了“甲板暂停使用”的告示牌。
顾野蔓脸色更难看，扶着墙转身折返。
“你没事吧？”杜野关切地上前询问。
顾野蔓摇头：“有点儿晕船。”
“我房间就在这边，要不，你去我房间露台上吹吹风？”
“好，谢谢。”
他推开附近的一间房门，是老郭给的钥匙。为了保证完成任务，作为精神系异能者的老郭还在整间房包括露台中使用了幻术，能加大晕船之人的对晃动的敏感度，让人从生理上感觉更加眩晕。他原本不晕船，进到屋里都有些难受。
侧头看旁边的顾野蔓，果然漂亮的脸蛋上半点儿血色都没有，挣开他径直冲向了露台。
眼见她很快被大雨淋湿，他赶紧把她叫进来，一脸关切道：“好些了吗？”
顾野蔓摇头。
“要不然，咱们讨论一下已有的线索，帮你转移转移注意力吧？”
“好。”
“你拿到几张卡牌了？”
“只有我自己这张。那些人没你好骗。”顾野蔓虚弱道。
杜野脸色一变。刚刚升起的几分怜惜之情瞬间烟消云散。他强忍怒气：
“我已经拿到了7张牌。所以说，咱们已经有了8张牌，可以推敲一下现有线索，看能不能推测出些什么。你的牌呢？我再看看。”
顾野蔓捂着嘴，想也没想拿出了她的梅花4。
杜野心下一喜，拿出了事先伪造好的8张卡牌，趁着顾野蔓看向其他卡牌的时候，悄悄顺走了真的梅花4，揣进了他藏其他真牌的内怀衣袋。
他嘴角的笑容突然定格。不仅仅笑容定格，他维持着揣牌进兜的动作，整个人都无法再动弹一下。
定身术，他什么时候中的招？！
顾野蔓手指微动，包括她自己那张梅花4，总共11张梅花牌，从杜野的内怀里飞出，飞向她。她同时解开杜野的定身术，杜野把手从兜里掏出，看起来那11张牌就是他自己掏出来扔给她的。
“盟友你还挺有效率的。这么短的时间，只差最后两张牌没拿到，还主动拿出来都送给我，真是好人，谢了。”
她将11张牌拿在手中，快速浏览了一遍。
杜野正要冲上前，想到“不能伤人”的规定，没敢动：
“你根本没晕船，都是装的！”
顾野蔓没理他。
那杯饮料不是他同伙送的，她没防备是真喝了。暴风雨来的那刻，她晕得昏天暗地，难受得想要把整艘船和整片海都给炸了。
她在心底一边骂一边分析，凭杜野自己想不出来这么绝的招数，一定是他们团伙其他人出的主意，想要趁机拿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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