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兰的事惹得两个人心情都不好,林舟安慰了阿荣几句,心下也仅能保持同情的态度。
一者他从没听说过田三郎,也不知对方品性如何,二者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连他自己现在都是被卖了的,再同情也实属无能为力。
阿荣心下自然也明白,他是家里宠着长大的,年纪又小,除却抱怨抱怨,他也什么也做不了。
笋脯经过一下午的烘干,外面已成深棕色,送走了阿荣,已是晚霞满天。
林舟站在院门往小道上瞧,一点周柏青的影子也没看见。
——
浓重的乌云遮挡月亮,天地一点亮光也不见,到了后半夜,院门处就传来些许动静。
林舟睡得比较浅,一怕有什么危险,二则怕周柏青回来他不晓得,所以没敢睡太深。
外面一有动静,他几乎就醒了。
“周柏青?”
门外的周青柏估摸着林舟是睡下了,于是就打算在灶房凑合一晚,没想到这时候里边就传来了这么一句话。
周柏青:“……是我。”
这话叫扛着猎物走了一路,双肩都有些肿痛的他嘴角都控制不住的扬起。
“等会,”林舟一下子精神了,一人在家有些害怕,他这几天就拿了根粗木棍顶门,这时候还不太好开。
“你回来了,”林舟打开门,心下的喜悦全在脸上。
再一看周柏青,灰头土脸,幸好眉眼都是俊的,精气神还在,否则真成了土匪山贼了,心下想着就不禁乐出声,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
“怎么这么多东西,快把竹筐卸下来!”
周柏青肩膀上扛着打猎用的东西,这次去深山,除去麻绳和柴刀,还带了弓箭和长叉,身后的背篓里满满当当的,有几只活着的兔子,还挺沉的,手里提着的是三只山鸡。
最惹眼的就是后头那只黄羊。
黄羊这东西都鬼精鬼精的,一般都有自己的地盘,踏进去就要拿长角顶人,且都是一群一群的,单枪匹马的猎户是万万不敢进的。
没想到蹲了两天,还是让他碰到了一只离群的,他并没有一箭射死,而是单射了腿,牵着这只羊走走停停,不然早在太阳落山时就能到家。
“这是羊?角可真大!肯定能卖不少钱!”林舟与那黄羊保持了一段距离防止顶着,翻看着竹篓的东西,看一个嘴里念叨一个,满心都是喜悦。
莫不说猎户都能挣到钱呢,虽说有点靠天吃饭的感觉,但一旦有收获,就是不小的收货。
“这次运气不错,碰到个大家伙。”周柏青勾了嘴角笑着道,又把肩上的工具卸了下来,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膀。
“对了,你一定饿了吧,我去给你做点吃的。”林舟扔下竹筐风风火火的走进灶房,“今天我把剩下的那只鸡也腌了,想着你会回来,正好。”
不等他回答,只看到林舟的背影匆匆离去。
周柏青走了那么久山路,腿脚自然是累的,便坐在烧火时的小凳上歇息,顺带帮着烧火。
几天不见,林舟好像胖了一些,刚睡醒的脸有些红扑扑的,嘴角一直噙着笑,惹得他心里也痒痒的,手上心中都似被春风吹过,眼中带着无一人察觉到的旖旎。
“这几日在家可好?”周柏青忽然问了一句。
林舟小幅度点点头,手下片鸡肉的手法又稳又准,“我还去了村南的林子里,挖了好些笋子和野芹回来。”
林舟杂杂拉拉的说了许多,还提到了文兰和阿荣。
“那田三郎我倒是见过几次,平日里贩些粮食肉干往来于草原。”
炖到滚烫的山鸡吹一吹,入口滑嫩还带着浓厚肉香,还把林舟采回来的野芹炒了,没有功夫煮米汤了,林舟就热了几个杂面饼子,刚出锅也软乎乎的。
对于风餐露宿好几天的周柏青来说,这一顿吃下来可谓是十分满足了。
两个人陆续说些家常话,林舟对那田三郎有几分好奇,“那他的娘如此凶恶,他竟然也不管?”
田三郎本名田石岩,比周柏青略长几岁,在他离家之前,两个人也算是发小,相隔那么多年再回村,两个人早就没了小时相伴的情意。
再加上周柏青古怪的脾气,遇见了也只是寒暄几句就分开了,至于田家家里的杂事,他就更不关心了。
周柏青咽下一口菜摇摇头道,“这个不知,只知那三郎不经常在家。”
“如此对了。”林舟叹了一口气,冒出一股子惆怅来,既然是不经常在家,文兰过的什么生活那田三郎自然也不知晓。
林舟并不太饿,说完了话也就不想吃了。锅里早就舀了水烧着了,周柏青在山上这么多天,又是土又是泥的,不洗澡可怎么睡。
趁他洗澡的空,林舟又来收拾那些活着的牲畜,兔子和山鸡倒还好安排,扔到笼子里给些青菜米糠就行,只那羊他不敢接近,等周柏青出来再收拾也好。
夜幕低垂,繁星点点。
周柏青躺在浴桶里,温热的水汽蒸腾,让他觉得四肢百骸浑身上下无一处不舒坦,这还是第一次出门回来有人迎接,家里弥漫的都是林舟的味道,让他格外安心。
待料理干净,周柏青只穿了个半臂出门,农家的夏日夜晚就是这样,穿着向来随意,况且又是晚间,没有人会穿的那么整齐。
他踏出房门,蝉鸣悠悠,夜色静谧又充满生机,林舟在院里忙活的身影落在眼底,让他忍不住的想接近。
林舟切完了野芹喂了一群牲畜进门,在油灯照耀下,一眼就瞧到周柏青身上的红肿青紫,尤其是后脖颈,一路延伸到半边肩膀都是肿的,看着尤为骇人,心下一惊,
“这是怎么了?可有药?我给你擦擦。”
周柏青神色不明,但林舟的坚持却又让他无法拒绝:“有药快拿来,年轻时不懂得保养,等老了才知道厉害。”
周柏青回屋,再出来时手里就多了个瓷瓶,紧紧握着,在林舟看过来后才垂下眼捷,低声道:“敷在伤处揉开了就好。”
林舟满嘴应着好,又道,“你坐那儿,把衣裳脱了,我去洗洗手。”
周柏青犹豫一下,还是将上衣脱了,老老实实的坐在板凳上,面上看着泰然自若,实则心里已经拘谨的不成样子。
眼前的年轻汉子体态健壮有力,该有的八块腹肌配置也都齐全,比自己软绵绵的身板不同,是说不出的好看。
林舟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才敢随意打量,那身古铜的肌肉在油灯下更显出几分野性和侵略,心下连连赞叹着,是属于男人眼光的欣赏。
从桌上取了瓷瓶,按着周柏青说的,将药脂倒进手心,两手微微搓热后,就将手心贴在周柏青后肩红肿青紫的地方边按揉边擦,这样好将药力化开。
药擦得不算久,但对周柏青来说颇为漫长,他不过二十出头,内心的火气正是大的时候,背上的那一双手又轻又软,让他忍不住的想得寸进尺。
长这么大,在战场上亦或是深山里,受伤擦药是惯常的事,有时自己够不到就只能算了,哪里会有林舟这么细致,待反应过来耳朵就忍不住的微红。
“好了。”林舟声音如常,又笑道,“我看你胳膊上还有红痕,你自己也擦擦吧。”
背对着他的周柏青喉结动了动,嗓音微沉:“嗯,剩下的我来。”
看着林舟舀了水洗去手上残余的药脂,周柏青又道,“天色晚了,我回屋去擦,你也早些睡吧。”
“行,那明天上不上集?我还惦记着那些田螺。”
吃饭的时候林舟提起了卖田螺这事,没想到周柏青竟一点阻止也没有,还道若是缺什么,要花费银钱去买的,尽管跟他提。
林舟喜笑颜开,又在心里夸赞他的通情达理。
卖猎物肯定要早早去集上,炒田螺还要洗净,切尖炒制,时间上肯定来不及了,可明日不卖,下次去镇上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心下又觉得有些可惜。
“明天不用,后日才逢集,抓来的都是活的,不怕耽误这一天。”
“那行。”林舟这才放下心。
天色实在晚了,屋里屋外都很安静,林舟躺在床上迷迷糊糊,意识在清醒与梦境之间徘徊,周柏青已经回来让他感觉到无比的踏实,不知不觉,呼吸变得均匀,很快就睡沉了过去。
旁边房里的周柏青却迟迟不能入睡,他又累又困,压的身体困乏不堪,可脑子却精神百倍,他轻轻推开窗户,夜风携着丝丝凉意,稍稍吹散了些心中的燥热。
林舟就睡在隔壁,他甚至能听到林舟翻身床板的吱呀声,这让他越发难耐,只觉得胸腔里有什么填不满,空落落的虚着。
人都是有贪念的,林舟病重时他只求着人能好起来,待人好起来,他只要求不要给自己惹麻烦。然而到现在,他心底的渴望如同被春雨滋润的幼苗。
贪婪的心越长越大,已经到了失控的地步。
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也不知道林舟是否有同样的感受,又害怕这份贪婪会破坏掉两个人之间的平静,但又无法抑制。
夜风吹的院子里的树叶沙沙作响,周柏青闭了闭眼睛深吸了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或许,时间自会有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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