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诽谤。”宋汀兰感到莫名其妙，马上反驳，但气势很快弱下去。她看着青辞，想起了昨天的事情，好像真的是因为她上香许愿，把山神唤醒了。
“汀兰，不是你的责任。”青辞说，“安衡先生，追根究底不是这么用的。”
安衡笑了一下，和宋汀兰换了个位置，走到最外面：“行，我不说了。”
宋汀兰于是和青辞走在一起，安衡快他们几步。
那个漂浮的小东西，慢慢飘到宋汀兰面前，似乎在好奇地看着她。
“它只是一只小蘑菇，你不用害怕它。”青辞声音很轻，“它一直在山间朝生暮死，我苏醒之后，它在我力量影响下短暂地获得了意识。”
“它的菌丝散逸形成了瘴毒，不小心感染了昨天上山的人。我今天上山的时候，它还在找草药试图救人。”
“原来是这样啊。”宋汀兰想起了医院里的情景，安衡也说过，病人嘴里塞的是解毒的植物。
它发出了轻细的嘤嘤嘤声，飘近了一点，像虚弱的蝉鸣。宋汀兰也好奇地看着它。云雾状的身体，如同蓬松的水母在海水中漂浮。
“是这里吗？”安衡在一块平坦的空地上停下来，周围树林稠密，刚好将这里围城一个规整的圆形，像天井一样。雨后阴天，看不见太阳，宋汀兰却能感觉到，偏西的太阳，此时正射向圆形的中心点。
青辞走到中间，不知道做了什么，环境陡变。
站在圆形的空地里，天骤然晴了，阳光正斜斜地射在中心点的古拙的炼丹炉上，旁边还有一地残渣，弥漫着火药味。
“药引放了吗？”安衡揭开炼丹炉的盖子，看了看，“方法是对的。”
“真炼药啊！”宋汀兰站着一旁，心里惊讶道。
她观察着四周的环境，圆形空地的外面看不到树林，这里像是一个独立的空间，阳光只照射在这个圆形区域，圆形外面是黑暗的。
光圈的外面是什么？宋汀兰不觉走到圆形的边缘，将一只手伸了出去，毫无障碍。
什么都没有摸到，伸向黑暗的手，有点湿冷的感觉，宋汀兰大胆地往外走了一步。
再探出去一点，她突然回到了树林中，细碎雨丝从头顶落下来，昏暗山间，四周空旷无人，恍然若梦。
“青辞！”她喊了一声。
“我在这儿。”一只手从虚空中伸出来，将她拉了进去。
宋汀兰惊魂甫定，安衡走过来，将一个手表大小的罗盘递给她：“宋汀兰，你选个适宜炼药的方位。”
“怎么选？”宋汀兰迷茫地看着罗盘，他还真有罗盘啊。
“闭着眼睛，用心想适宜炼药的方位，念‘此地适宜炼药’。”安衡说，“能不能救他们就看你了。”
宋汀兰的责任感油然而生。她站在中心点，手中托着罗盘，专心想着方位，嘴里认真念道：“此地适宜炼药。”
罗盘的磁针动了一下，指向某个方位。青辞将炼丹炉搬过去。
“它真听我的？”宋汀兰震惊地问安衡，把罗盘还给他。
“不，它始终指北。”安衡说，“我们出去等。”
他对那团蘑菇云道：“小东西，你也出来。”
潮湿的雨又从森林深处涌来，空气中是凝结不散的雨雾，林中的圆形空地上，什么都看不见，但是青辞在里面炼药。
“这个世界，为什么和我学的不一样？”宋汀兰问旁边的安衡，“我觉得我看到的世界好像不一样了，他们，都是真实的存在。”
“世界真相如此，知道有知道的活法，不知道有不知道的活法。”安衡突然问，“宋汀兰，你听过九幽吗？”
“九幽山吗？”宋汀兰说，“网上有很多旅游博主推荐过，风景很美，我还没去过。”
他笑了笑：“九幽欢迎你。”
他不说话了，宋汀兰去旁边逗那团蘑菇云玩。它嘤嘤嘤的轻细声音，搭配着白色的蓬松身体，藏在树枝的后面，欲盖弥彰。
“你一直住在山里吗？”宋汀兰走近，轻声问，“你会说话吧。你好像还能变成人。”
它探出头，小心翼翼地看着宋汀兰。它的全身上下只有白色，但是宋汀兰能感觉到两只白色的眼睛，隐藏在云雾之后。
“只要你没有故意害人，我相信安先生不会为难你的，你别害怕。”
“像你这样的小生灵平时吃什么呀？你是不是吃过山神庙的供品？你沉睡了多久啊？”宋汀兰看着它闲聊，听到吃的，感觉它又往前了一点。
但是它始终没有说话，只是发出嘤嘤嘤的声音。
宋汀兰忍不住用手摸了摸它。它跳上来，蓬松湿润的身体在宋汀兰的手中散逸开，像撞开了一团云。很快，那团云又重新聚成了蘑菇状。
“真的很难想象你这样的形态，竟然有生命意识。”宋汀兰自言自语。
青辞从虚空中走出来了，他拿着炼丹炉，虽然神情平静，但感觉很虚弱的样子，好像随时都要消散。
“你还好吗？”宋汀兰走过去，感觉他的状态很不好。
他对宋汀兰笑了笑。
安衡走过来接过炼丹炉，打开盖子，里面躺着十几粒黄豆大小的白色丹丸。
“这些足够了，我们去送药就行，此事已了。”
他点点头。
“青辞，你休息吧。”安衡说，“我们走了，小东西跟我们去送药。”
青辞点点头，对着宋汀兰笑了笑，轻声道：“汀兰，再见。”
说完他突然消逝在空气中，像被风吹散一样。
“他怎么了？”宋汀兰心里不知道为什么闷闷的，她问安衡，“他去哪里了？”
“炼药很耗神的，他该休息了。”
“嗯。”宋汀兰回头看了一眼，山间潮雨弥漫，寂寂无人。
下午的医院，再次聚集了很多人。专家到了，病人家属都在焦急地等待着治疗结果。
“大哥，伯伯和小翊怎么样了？”宋汀兰走到病房里，两人身上的青斑已经覆盖了整张脸，浑身冷硬，没有一点生气，婶婶和姐姐在旁边沉默地哭着。
“专家怎么说？”
“用了两次药，还在研究。”大哥站起来，“汀兰，麻烦你看一下我妈，我再去问问。”
“好。”
“快去。”安衡悄悄说。
“安先生，这药真的有用吗？”宋汀兰犹豫了，她突然不敢试。
“宋汀兰，你要无条件地相信自己。”安衡拿走宋汀兰手上的药丸，也不管旁人是否看到，直接走到病床前，掰开伯伯和小翊的嘴，分别塞了进去。
“你是谁？你在做什么？”姐姐茫然地抬起头，质问安衡。她站起来，想去看看小翊的嘴里是什么，那颗药丸已经化掉消失了。
昏睡的小翊似乎有了反应。
安衡把宋汀兰拉出去，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里，把藏在口袋里的小蘑菇叫出来。
“小东西，你变成人去喂药，一人一粒。”
“它去喂药会被发现吧。”宋汀兰迟疑道。
“它被发现了，是科学问题；我们被发现了，是法律问题。”安衡说。
“有道理。”宋汀兰对摊在她手心的蘑菇云说，“小可爱，辛苦你去喂药了，只要他们的病好了，安先生就不会为难你了。”
它好像点了点头，一个若隐若现的人影突然出现在宋汀兰面前，白衣黑发，苍白面孔，看起来比宋汀兰都高。
宋汀兰吓了一跳，它也吓得掉到地上，原来它刚刚脚没沾地。
“快去吧。”安衡无奈地隔开两个相互吓到的人，把药丸交到小蘑菇手上。
它飘走了，走廊间的它若隐若现。它在病房间快速穿梭，有人震惊地抬头，它早就飘向了下一间病房。
“是不是闹鬼了。”人群中窃窃私语，“我好像看到了什么。”
“护士护士，病人有反应了。”有人激动道。
“监控拍到了怎么办？”宋汀兰不安地问。
“你对着拍都拍不到，监控更拍不到。”安衡说。
病房里，大伯和小翊已经醒了，但昏迷了一天一夜，身体很虚弱，好在身上的青斑正在慢慢消散。
“走吧，医生会治疗。”安衡把炼丹炉给宋汀兰，“这是山神庙的东西，你有时间就送回去吧。”
“好。”宋汀兰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山神庙，心里突然闷闷的。
小东西又变成了蘑菇云的形状，紧贴着宋汀兰的腰间衣服，像一片装饰物。
安衡站在街边，冲一辆出租车招了招手。
“安先生，谢谢您特地过来。”宋汀兰见他要走，急忙道谢，“您去哪里？我给您转账吧。”
“齐谐司职责所在，不用，你中午已经付过报酬了。”他淡淡看了一眼小蘑菇，“它吃了一颗丹药，不会再影响人类了，放回山林就好。”
“宋汀兰，再见。”他打开车门，坐进去。
在昏暗的黄昏中，黄色的出租车，像一轮消失已久的落日，缓缓坠落到小镇尽头的幽蓝海域中。
漫长的雨，从海底深处涌过来，渐渐把宋汀兰腰间的小东西淋得不能动弹。
“你怎么了？”宋汀兰把逐渐消散的小东西，放进炼丹炉，下意识地往山神庙跑去。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了青辞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为什么突然说“再见”？
山神庙没有人，缠绵的雨雾将青竹山淹没。宋汀兰将炼丹炉放在神像旁边，喊了几声，没有人回应。
山神庙年久失修，柏木林也被砍了，他会去哪里？
他是不是也像小蘑菇一样，慢慢消散了。
宋汀兰往炼药的地方跑去，那是青辞最后消失的地方。
站在圆形空地上，四周的高大树木，纵横连枝，像天井一样漏着昏暗的夜光。
绵密的雨丝从头顶飘下来，将宋汀兰全身湿透，她已经分不清脸上是泪水还是雨水。
“青辞，你在哪里？你真的消失了吗？”宋汀兰的心里空落落的，只是两天而已，却感觉相处了很久很久。
“青辞——”
“青辞。”她又喊了一声。只有昏暗的雨幕回应她，寂寥无人，恍然若梦。
“山神大人，祝您安康。”宋汀兰用心祈祷。
“汀兰，我在这儿。”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宋汀兰回头，看到青辞向她走来。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