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这声真真切切的呼喊出来,明明近在咫尺,却排山倒海般诉诸口中。
两兄妹终于在此刻相知相诉。
厢房内。
沈望传达了谢忱的话,沈珺点头,把谢忱的吩咐都听了进去。
“月儿,谢忱实力不详,为避免日后为自己留下隐患,切记与他私交甚近。”沈珺的话让沈望凝视他,等他一个解释。
沈珺错开她的目光,注视着木桌上的茶水,“他并非善类,你是知道的。”
不,你不知道。
沈望想反驳他,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
外人对谢忱的印象众然如此,她又怎能凭一字说辞改变。
可沈珺的这句话不过是借口而已,他一向聪慧过人,自身上背负着王上的任务
——和金国,除谢忱。
他便从蛛丝马迹中抠出了一点真相。
虎毒不食子,谢钊急着除掉谢忱,正是因为谢忱并非谢钊所出。
沈珺清楚自己要在幽朝往上爬,那便只有为当朝者尝到他沈珺带来的利益。
谢钊,正是能助他扶摇直上的当朝者。
然后,棘手的是,如今妹妹沈望沈望伺候着谢忱。
眼看着沈望在谢忱身边一而再再而三的出事,他必须对沈望千叮咛万嘱咐。
“哥哥,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沈望那双清澈盈盈的黑眸盯着沈珺,沈珺吸了一口气,“哥哥只在这件事上要求你,都是为了你好。”
沈望咬住下唇。
两兄妹的默契是十几年来养成的,如今沈望却觉得他有事瞒着自己,心里很不是滋味。
“哥,我会远离谢忱的。”
但沈望知道,亲兄妹是世间最珍贵的感情。
“那便好。”
沈望主动起身退出厢房时,沈珺为她开门,盯着她从身边经过的侧颜,略微叹了一口气。
他最看重的妹妹,容颜绮丽,见多识广,偏偏却生不逢时,如今寄人篱下,成为了燕王的书童。
沈珺每逢想到自己的处境,沈望的处境,还有在宫中被软禁的爹娘,心中的计谋越发的清晰。
成败就看这次东行金国。
至于妹妹沈望,他要月儿的容貌与学识为他所用,更要为沈望觅得一户高门,双赢。
沈望回到起居的下厢,正撞见丹儿和时芙手牵手,丹儿见到沈望,愉快的拉起她的手,“月儿,我方才去打水,听船上的人说,沉鱼阁可好玩了,我们正要去转一圈,你去吗。”
“也好。”沈望看了眼时芙,两人心有灵犀的想到一块去了。
日子总是身不由己,倒不如开心一回是一回。
三位姑娘手牵手的踩上楼板上了一层楼,来到了沉鱼阁,却仿佛做梦一般迷幻。
明明是大白日,这沉鱼阁里却不见光日,偏偏灯火通明,让人不分昼夜,熙熙攘攘的说话声,嘻嘻哈哈的笑声,纸醉金迷的交易声....声声灌耳。
沉鱼阁中间是个舞台,舞台下面是正在各种各样交易的桌子,四周是一桩桩帘幕围起来的小圆帘,里面布置不一,有的是算命的,有的是品茗的...
三位姑娘刚进沉鱼阁,阁里负责招待的姨娘热络的招呼着沈望三人,时芙紧紧的拽着沈望的衣袖,沈望低声安慰,“这是船上,有我在,莫慌。”
丹儿倒是不怕生的,满脸惊讶。
姨娘那桃红色的裙衣也比不上她本人的热情,她实实在在的捏了一把三位姑娘的脸蛋,乐呵呵的,“一看你们便不是金国的女子。”
“何以见得?”时芙好奇道。
“这还不晓得嘛,你看——”姨娘袒露出自己的领口袖口和发髻,全是银饰而成,“咱们金国的人,崇尚银器,女子身上的配饰,皆为银饰,我这戴的,都是我男人赠我的。”
“原来如此。”三位姑娘异口同声。
沈望蓦然想起那男子的银鞶带,如此之重的鞶带,可见地位不一般。
姨娘常常在船上,很少见得有别国的姑娘上船,更别提进入沉鱼阁,这三位异域风情的幽朝女子,柔而不娇,年龄尚小。
比起船上那些大汗馊馊的船工,倒是姑娘家家的让她泛起了母爱之心。
“咚咚咚——”忽然一阵敲锣打鼓,阁里的人头寂静,众人一致看向了舞台。
聚精会神的原因,沈望并未发现,沉鱼阁并非单层。
若她转身抬眸,便会看见头上竟然是沉鱼阁建造的绝佳观赏景台。
而这处独一无二的景台也仅有真正的达官贵人有资格落座。
比如,如今正在品茗的杨至霆。
一阵敲锣打鼓声,沈望注视着舞台,已然幻想到会是一位何等的窈窕淑女登台舞曲。
截然不同的是,走出来的竟然是数位眉目清秀的男子,男子们上衣轻薄,认真瞧上两分便可看见衣服里面的肌肉。
穿堂风从阁外吹进来,将他们的身材勾勒得一清二楚。
不止沈望看待,就连身旁二人也惊掉下巴。
沈望咽了咽一口水。
听闻金国民风开放,但从未敢想能有这番奇闻异景。
这沉鱼阁的尺度又何止在台上。
台上的男子们竟然敢走下台,找到自己今夜的金主。
有的走向男人,有的走向女人。
一位眉目清隽的男子接近沈望,围着沈望打转,好似求一个答复。
他那姣好的身材就在沈望眼前打转,沈望越是避开,男子越是好胜心强,势要追到沈望包下自己不可。
杨至霆从景台往下看去,一眼看到沈望被一位男子纠缠。
噗的一声,他喷了一口茶咳嗽不停,抬手朝小厮说了一两句,话毕,目光仍给到沈望。
不一会,小厮出现在沈望身边,朝着男子说了几句打发走。
小厮抬眸看向杨至霆,惹得沈望不得不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这一眼,倒是让沈望自知是杨至霆替她解围。
于是乎,沈望隔空,朝他颔首道谢。
这番蜻蜓点水的举止,杨至霆却忍不住站起了身。
他以为她会走上来亲自道谢。
姨娘见沈望小脸红彤,忍不住笑了一声,“小姑娘若是不喜这些,这沉鱼阁还有另外的玩意呢。”
她把沈望三人带到角落的圆帘,替她们扬起帘幕,送她们进去里面落座。
圆帘之下,这是一处算命的地儿。
即同于幽朝的招数,又不同于幽朝的招数。
主座是算命的女子,姨娘亲切的称她为星娘,“星娘,这三位姑娘是我刚认识的小妹妹,来到我们沉鱼阁,还得是星娘和她们聊聊。”
这圆帘的里头,除了满身饰品略为神秘的星娘,便是桌面的银水盆引人注意。
星娘旁边还坐了一位妙龄女子,女子以银为饰,容光焕发,衣着繁华而不奢,处处彰显地位不一般。
姨娘拉着女子出去,“大小姐,来客了,乖啦,先给老娘腾个地儿。”
杨允意正是姨娘口头中的大小姐,她拒绝道,“不嘛,我想看看星娘是怎么算命的。”
星娘干笑了两声,“那怎么行,得看人家姑娘愿不愿意给你看。”她看向客座的三位女子,问,“你们谁先来。”
“我——”丹儿向来热切。
星娘见让丹儿伸出双手,把手没入水盆里,掌心朝上。
丹儿照做,眼见星娘也将双手深入水盆里,牵起丹儿的指尖,交换能量,感知她的未来,看见一副副模糊的画面里,丹儿仰天大笑。
“这是很好的命格。”星娘夸她,但没有说太多详细的话,丹儿被一句话弄得心花怒放,急着让接下来的两位也来算一下。
时芙学着丹儿的样子,星娘目光注视水面,眉头微微蹙起,在一副模糊的画面里,她看见时芙似乎跪在了暴雪里,她怜惜道,“时芙姑娘,可要多添衣啊。”
“莫不是要加银两,才能说多两句话。”丹儿的嘀咕被星娘听见,星娘神情无碍,倒是杨允意撇起了嘴,“星娘可是我们这船上最受爱戴的卜娘子,无论你给不给,说的天机也不会有偏颇。”
杨允意与沈望对视,把对丹儿的无感转移在沈望身上,“该你了。”
时芙起身把位置挪给沈望,沈望把双手浸润在水盆里,星娘将擦干净的双手再次深入水中,闭上双眼,只见星娘迟迟未睁眼,众人屏气凝神,连沈望也微微紧张。
她想收回手,却被星娘牵紧,仿佛有股力量将她吸附在水里。
忽然间,这股力量彻底松开,沈望看向星娘,大家都微微惊呼。
“星娘,你.....”杨允意满脸担心。
血腥的味道在这狭小的圆帘里蔓延。
星娘的额头,竟然从乌发里流出一道黏糊的血。
杨允意连忙拿出自己的手帕为她抹去。
星娘却盯着沈望看,呼之欲出,激动里呼出了一句话,“你没有生命线。”
“你怎么可以这么诅咒我家小姐。”时芙气出了声音,冥冥中,她相信星娘,所以才会不可置信沈望的命运。
“你家小姐?”丹儿也是抓耳挠腮,才明白这同一时间入宫的宫女是主仆关系。
“星娘,你的意思是.......”
沈望的瞳孔散开了凝光。
“烦请姑娘将名称写下来。”
沈望提笔留名,星娘微微一叹,重新看她,“命如此字,你不属于这里。”
天意不可透露给当事主,但星娘知道此女并非寻常人家,她背后的命运是无限的沉重。
*
沈望离开沉鱼阁时,心思还停留在星娘的那一番话。
——命如此字,她不属于这里
亡、月、王
天地之大,她若不属于这里,又该属于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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