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岭结束回忆，抬眼一瞧，见谢杉神采焕然，面有得色，当下便心中有数，“还有事么？没事别在这赖着，回你房间去。”
“嗳，好姐姐，我这就麻溜地滚开。”谢杉知道谢岭还要会客，又确认过心中猜想，因而挨她撵走时笑意也未减半分。
经此一问，江铎出入慈济院所图之事便很明晰。只是这人被两个警察打断了计划，显然没能把事情办完，不知道她要何时再去挑选孩子？
她和周瑾盘问院长无果，便吸取教训把慈济院里里外外摸索一遍，顺势在附近解决过午饭，直到下午才回到警局。那人挨了周瑾一脚，身手打过折扣，想来不会当天折返回去。
也许都不会亲自上阵了——谢杉刚冒出这个想法又立刻否决。江铎总喜欢掌控一切，也不管她能不能掌控得了。她一定会亲自挑选孩子。
等伤势恢复了吗？不太可能，她就爱跟谢岭似的把自己当成金刚之躯。
院长透露的唯一信息便是领走的孩子数量不少。山匪又不可能浩浩荡荡地把她们集成一队，那便需要找人去蹲点了。
自谢杉升任警长，熟识她的人越来越多，昨天便是条鲜活的教训，她不可能顶着这张脸装作没事人一样守在人家门口。
周瑾？谢杉一想这个名字就笑起来。刘文涛？那更使不得，莫说她一个大块头根本找不到地方藏身，只凭她肌肉发达头脑简单的性子便同这类任务无缘。
不曾抛头露面、武力足以制约对方、头脑灵活懂得应变……
罗平。谢杉默念这个名字，忽然想起江铎离开前夜的变故。她为什么会一枪打死对方？
说来奇怪，罗平给人的第一印象总是风风火火，接触一段时间会觉出她的聪明来，而后再无其它特征。谢杉发现自己甚至没和她有过几句工作之外的对话。
怎么会这样？沉默如江铎，腼腆如周瑾，粗放如刘文涛，都能与她谢杉处成朋友，罗平样样不占，为何与她陌生至此？为何她一直没有发现？
谢杉隐约觉得罗平的不起眼里藏着焰火，有一天终将点燃闪电，惊雷之下人人抬头望去，才发现她曾长久地如云漂泊。
话说回来，罗平是目前最合适的人。谢杉苦恼地抓抓头发，明天又是自愿加班的一天。
她向后倒在古旧的红木架子床里。这曾是她和江铎宽阔恢弘的堡垒，如今反慊短得慌。
江铎照旧把带盖的瓷碗往夏煜桌上一放，对方不抬头，她也不说话，转身出门又到伙房把剩下的贝汤倒在暖壶里，去找白及和杜衡。
“黄连姐，你真好。”白及捧着暖壶，揭开盖子闻闻，“好香啊。”
“老大不会生气吗？”杜衡忧道，也忍不住伸头向壶内看。
“放心吧，她不晓得，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江铎侧头一笑，“账是我在管，好东西就该给姐妹们分。”
“姐这么好的人也要躲警察，她们每天到底在给谁做事啊？”白及愤愤不平。
“误会一场，她其实也没用劲。”江铎解释道，“她完全有机会直接开枪，就因为她是警察，所以才没动手。我正在尽力减少这种误会，为着以后各位出去做事不用那么提心吊胆，大家都只不过是想好好活着啊。”
“她们之前就打死了钩吻！”
“白及！”杜衡警告道，“开枪那个警察本来就是个叛徒，再说，黄连姐不比钩吻好一百倍吗！”说完才意识到黄连似乎对此全不知情。
江铎抱起胳膊，顺势倚在墙边，既不动作，也不说话，只抬眼看着她俩。
“姐，我们不是想瞒你……”白及气势立刻弱下去，“可当时钩吻一死，你就过来，我们，我们私下讨论过你是不是警局来的卧底，当时老大还嘱咐我们，若是看出一点不对劲，不用犹豫，她要活的。”
“别喝了，”江铎冷冰冰道，“卧底煮的东西你还敢吃？”
“姐来得太巧了，”杜衡见状赶紧解围，“我们怀疑也情有可原。”她知道黄连爱听真话，“罗平是钩吻从慈济院附近捡来的孩子，我们都说这孩子命不久矣，没想到她一直活到成年，又逃去当警察了。”
“钩吻那晚上是去谈判，那边自称有了谢家门路，信物也不像假的。结果你已经知道了，有个人发现情况不对单独逃回来，我们才知道谁开的枪。”
白及也表情复杂，“钩吻那么个残忍的家伙，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杀人，明明她养罗平的时候对她一点也不好。”
江铎神色缓和些许，“不瞒你们说，我就是对这件事觉得失望才离开警局，不巧才怪。”她按一按腰部，刚转身又回头道，“你们不用非得在这儿站着，回屋里只要醒着也一样，雪天太冷，当心冻伤。”
她刚走远，白及便问杜衡：“你觉得有问题吗？”
“不像演的。”杜衡摇摇头，“人家都成二把手了还要试探，一边放权一边怀疑，老大未免太过矛盾。”
白及赞同地点点头。就算有问题又怎样？黄连人这么好，又聪明，又正派，要是能让她做帮主，她举双手双脚赞成。
江铎给手表上好发条，躺在床上梳理新得到的线索，不知道什么时候逐渐睡去，梦里谢杉冷脸，夏煜缄默，王安永对她笑得深沉。
谢杉起了个大早，拉开窗帘一看，外面亮得出奇。她轻轻一锤窗框，震下一片积雪，先是摇摇头，很快又笑出声。本来她看到雪不怎么高兴——铲净警局前院能把人累死；转念一想，匪帮下山必不如平时容易，留给她的时间还多些。
谢岭已经出门，为她留了早饭。谢杉匆忙喝过豆浆，翻出皮靴换好，提着食盒蹬上自行车。得趁正式工作之前把慈济院的平面图画好交给罗平。雪天地滑，她精准地控制转弯角度，一路顺利入得警署，抽出纸笔开始默画。
“警长忙什么呢？”一道人影投在桌前。
罗平竟然主动来找她。谢杉没抬头：“想不想免去铲雪任务啊？”
“当然想。”罗平在她对面坐下，“警长派我去干什么？出外勤的话，不怕我再把人打死？”
“同样的错误要能再犯第二回，你是怎么被招进来的？”谢杉停下笔看她，“月黑风高和光天化日本来也是两码事。”她脸上挂着一贯的笑容，“江铎也不傻，你别还没摸到枪把，就把命丢了。”
罗平明显愣住。“江铎？”
不是从周瑾处听来的？谢杉不等她反应，继续发布任务，“山匪要从慈济院领孩子，你去蹲点，能跟得越远越好，切忌打草惊蛇。”她给地图添上几笔，又道，“慈济院地形复杂，她们从哪个门进出都有可能。你和周瑾一起去，也好换班，三天三夜没发现就回来，我们再想别的法子。”
罗平脸上的表情变得极其复杂。静了片刻，她才开口，“我自己去就成。”她伸手在地图的几个角落点了点，“这里，还有这里，画得不太准确。这个房间的钢琴底下有扇活板门。这边的栏杆是坏的，想来她们一直也没钱去修。”
骟，一早上白干。谢杉任由早起干活的怒气燃烧两秒，而后问询地看向罗平，“你也是慈济院收养的孩子？”她边问边想起早饭还没吃，从桌下抽出保温食盒打开。
罗平看着谢杉的脸，乌黑卷发，弯月眉毛，算命神婆称之为“大富大贵”的面相。她忽然想把一切都吐个痛快，视线晃到对方手边却又稳下心神。
那是个小巧的楠木食盒，双重隔层，八角形状，黄铜握把裹了棉质护套以免硌到主人手心，千丝万缕银线攒成吉祥如意福寿临门。盒盖角落镂着一个小小的“杉”字，金漆一闪一闪刺痛她的眼睛。
谢杉注意到她的目光，忽然反应过来罗平可能没吃早饭，把食盒往前推一推，“拿吧，我也吃不完。”
“不了，”罗平摆摆手，“我确实在那里待过很长时间。我现在动身，也许晚饭还能赶上热乎的呢。”
谢杉由她去了。
谢家在富户里算不值一提的，还没夏煜以前待的地方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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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踌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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