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新的,这儿应该就是昨晚送亲的终点。土质较旁处更新,泥中还夹杂着树叶,应该是挖开又填上了,下面应该就是这位‘胡海顺’,还有村长昨晚刚从尿素袋里捡出来的尸骨。”
他的视线往石碑上过了一眼,站起来,不知道在想什么。
冯羚四周环视一圈,确定没人之后说:“所以树上挂着的那些少女生前未曾嫁人,死后便留着用来配冥婚?这些男的家人到底怎么想的,用人仆人给他烧了这么一打还不够吗,非要另收个媳妇下去伺候他,他是皇帝吗?”
“皇帝还会生前没老婆吗?”
“……”
冯羚整段垮掉,不知该夸晏几声幽默还是说他见多识广,好在他也并没有要冯羚答话的意思,对这块地方探查得差不多了他便扫腿弄乱了二人的痕迹,牵着冯羚要往回走。
“柳下村的人普遍受教育程度在小学至初中,毕业之后在家帮工,没个几年就会开始说亲,像娜莹这样二十二岁仍待字闺中的是少数。”
“树上挂着的尸骨应该都是死后未婚挂上去的,我这几日问了些人,听他们这么急着嫁女的意思是说娘家是儿子的家,家里家当都归儿子所有,别的女儿嫁进来成为一家人,自己的女儿嫁出去也会成为别人家人,在他们看来嫁女儿是为了替女儿物色好去处。”
“所以,树上那些尸骨应当是生前尚未出嫁,入不了自家坟又无夫家收留,只好挂在树上,谁家儿子新死未婚便花点钱买了去做阴间媳妇,那个胡海顺才死了八天,看昨天是头七,刚好可以带他新妇回去。”
家里不能留,因为家不是家,天地之大随便找处埋了也做不到吗?非要挂在树上,生前尚且脚踏实地,死后却只能蜷缩在一方蛇皮袋内,不见日月不着天地。
冯羚心中有气郁结,一路一声不吭,好在晏几声也不是什么话多之人,除了提醒她脚下外没再硬找她说些什么。
晚上,冯羚因为这一口浊气做了很多梦,光怪陆离。
梦到她被送出温室的那一天,轿车开了足有两三个钟,在城门下,妈妈抱着尚在襁褓的弟弟对她含着泪让她好好活下去,她走了很远,直到父母觉得她已经走远回头时,她躲在城门后偷偷看着那整齐的一家三口,好像在偷窥着谁的幸福。
梦到过年戴弎喊她一起,不大的家里全是人,大的几个在帮忙,小六小七小八四处乱跑打打闹闹,小九被四儿抱在怀里穿新衣服,她局促得像个闯入者,不敢动弹,虽然他们都让她别太见外,就当作自己家。
最后好像又梦到回到了自己的小家,躺在那张不大的床上,曾经在这栋房子时她急切迫切地找着材料,没有设计图纸也没想过要复现什么,只是想要有一处属于自己的能遮风挡雨的家,不用太大,也不再像小时候一样非得梦想住进芭比豪宅,现在她只觉得小点好,触手可得的同时刚好能容纳下小小的她。
要醒来的时候冯羚还觉得难抽身,像是被千根触手从背后抓住,蒙着眼要把她重新拽回深渊,直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带过她眼睛,她才眨眨眼彻底睁开。
入眼是魏悯生跪坐在她边上,伸出一小截舌头舔了舔指尖,尝着味后拿起一截被角就要给冯羚擦眼泪。
“咸的,你怎么哭啦?”
冯羚看着那个凑到自己眼前来的被角,抓过来胡乱给脸上一通擦,然后翻身平躺成一个“大”字,“梦到鬼了,给吓的。”
魏悯生不疑有他,几乎每次冯羚说话她都很轻易地就相信了,也躺在她身边,侧着蜷缩起来看她睫毛还带点湿忽闪忽闪,“什么鬼呀?姐姐你竟然怕鬼。”
“你是第一次来这儿吗?我是说这个不一样的世界。”
“嗯……”魏悯生思考一下,说:“应该是的。”
“这怎么还要犹豫,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还应该呢。我是第二次来这,晏几他们把这叫做‘方田’,在上一个方田里有一个女鬼,头发那么长长的又很吓人,一张嘴脑袋跟翻盖手机似的能倒一百八十度,就这样移动速度还飞快,飞檐走壁,吓得我现在一天黑就怕她蹲在什么地方准备朝我冲锋,能不害怕吗?”
冯羚望着天花板,语音语调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懒散,但说起话来却一点不结巴,叽里呱啦说完一通回头去看魏悯生又是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她。
“别喜欢我,我是异性恋。”
她下意识脱口而出拒绝,然后觉得有点自恋,窸窸窣窣就想下床,魏悯生坐起来看她一路从床尾走到另一侧,笑得露出她的大白牙:“那我还是喜欢你!不过你怎么管晏几声叫晏几?这是什么叫法?”
“……?”
冯羚被她问到,迈出门的脚步一顿:“嗯……就这样比较省力?少念一个字,再说名字不就是代号嘛,知道是在叫谁不就好了嘛,对吧生生?”
“对!”魏悯生完全被取悦,开心地也翻身下床,跟在冯羚身后说:“晏几声,魏悯生,……你叫我生生,那以后只有我是生生!”
“行。”冯羚摸摸她的脑袋,为自己逃过一劫而庆幸,不料正巧遇上晒杨梅回来的吴大妈,又用眼神骂她,见她充耳不闻,忍不住等她二人走出门对着她俩的背伸长了脖子就开始小声大骂:
“天天夜里跑出去和男的偷腥,人前看起来规规矩矩,人后倒是净做些偷鸡摸狗没脸没皮的事。庆幸自己是外乡人吧,要是放在柳下村,浸你三回猪笼都嫌少。”
“活脱一个□□,老公死了不知道是气死的还是和奸夫联手杀死的都说不准,跑来我们柳下村别是逃官司来的,到时候给我们村惹一身骚,天天还睡到大中午这么心安理得,有点良心要点脸的话就早点滚了好了!”
“……”走至院子里的冯羚眨眨眼,这一屋子吴大妈就爱骂她,但今天怎么骂的内容又不太像她。
她第一天夜里去惩恶锄奸,第二天夜里当猴,第三天夜里夜访人家,各自对上了一半又完全没在偷鸡摸狗,更别说和男的偷腥了。
肯定不是在骂我。
冯羚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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