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及笄礼

元丰二十年,雨水。

六公主赵玉梳年方十五,已及笄,到了可以婚配的年纪,今日,是她的及笄礼。

辰时三刻,天边刚刚泛着鱼肚白的云莫名被染成金黄色,光芒洒落大地,照得瓦檐闪着点点亮光。

藏春宫热闹至极,金玉珠翠,绫罗绸缎,数不胜数,宫女鱼贯而出,为及笄礼准备着,及笄礼于女子可是大事,马虎不得。

赵玉梳此时乖乖坐在妆镜前,由着侍女为她打扮。

她看着镜前的人儿,远山眉乌黑,凤眼半弯,眸中透出少女般的天真懵懂,绯红的唇色更衬得她气色极佳。

她还未褪去少女的青涩稚嫩,全身充满着朝气与活力,真是一刻也坐不住。

此时她已经端坐了一个时辰了,疲累至极,但皇后偏不让她动,她母后说了,公主就要有公主的样子。

侍女手持一支玉制的发笄来为赵玉梳盘发,将那玉发笄缓缓插入挽起的发髻中。

殿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赵玉梳打了个寒颤,立刻端坐好,生怕来人发现她有一丝一毫不得体之处。

来人还能是谁,当然是她的那个死板端庄的母后了,也就是大齐的皇后。

皇后用过早膳后,便直接来了赵玉梳这里,生怕这些个侍女有什么伺候不周到的地方。

宫女们见皇后来了,规规矩矩让出一条路来,正要行礼,皇后便示意不必拘礼,让她们先退下,她自己走到赵玉梳跟前。

赵玉梳抬起眼眸,看见了自己母亲,撒娇道:“母后,我想吃玉子糕!”

皇后宠溺摇摇头:“都十五岁了,怎的还像个小孩子一样。”然后又松口道:“等及笄礼结束了,我吩咐厨房给你做。”

赵玉梳瞬间咧开嘴笑:“母后最疼我啦。”

皇后自从被禁足,便闲了不少,照顾起女儿来也更得心应手了。

“母后,您自从被禁足之后,身子就不大好了,您不用总是这么折腾,女儿一切安好。”

“今日可不是一般的日子,是你的及笄礼,我当然得来,好了,宣读礼官就快来了,你站起身,让母后看看。”

赵玉梳乖乖站起来,由着皇后打量。

她里面是色泽纯丽的采衣,搭配着最外层端庄的深衣,颇有皇室公主的大气高贵,叫人望而生畏。

皇后笑着点头:“嗯,很不错,现在皇室虽不比以前,但该有的东西得有,否则就是平白被人当了笑话去。”

是很不错,不过下一秒,一缕愁容爬上眉梢,她又欣喜,又忧虑,欣喜于赵玉梳如今的亭亭玉立,雍容华贵;亦忧虑于她的终身大事。

赵玉梳细腻敏感,她猛然察觉到了母亲的不安,便安慰她道:“母后,您放心,我一定会把自己嫁出去的,还要风风光光地出嫁,嫁与这世间最好的男子。”

皇后见她笑得灿烂,也欣慰道:“母后不求你嫁与这世间最好的男子,只求你能平安出嫁,那谢家六郎是个澄澈的好孩子,母后知道你喜欢他,母后极是放心。”

皇后口中的谢六郎名为谢淌,字游之,出身勋贵之家,父亲为安定侯谢荣,家中排行第六,名副其实的清贵公子。

他儿时作为太子伴读被选入宫中,与赵玉梳多有照面,一来二去两个人就熟稔了起来,姑且算是青梅竹马吧。

赵玉梳反驳道:“母后,您说什么呢,我不喜欢那个谢游之,您别胡说,只是儿时出于礼貌,与他多说了几句话而已。”

皇后没多想,只以为赵玉梳是害羞了。

赵玉梳能理解自己母亲的担心,这世道,皇帝的女儿也愁嫁,哎,可悲可叹。

大齐公主们的名声,自开国以来就没有好过,娇淫无度,性情暴戾,时不时还会养几个面首,时常弄得驸马们苦不堪言,大齐公主们的作风,已经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

丢了燕京十三州之后,皇室南渡,皇权式微,公主们就更嫁不出去了,老皇帝愁得头发都白了,自己一个个娇滴滴的女儿没人要,简直贻笑大方,丢皇家的脸。

赵玉梳前头的几个姐姐,到现在没有一个嫁出去的,在宫里蹉跎,都快成老姑娘了。

当然了,并不是人人都以嫁出去为荣,赵玉梳的长姐濯阳公主见没人愿意娶她,便直接摆烂不嫁人了,反正她身为公主,有至高无上的尊荣,有取之不尽的荣华富贵,为何要平白无故受人糟践,倒不如留在宫里,养几个面首,岂不快活?

反正公主们的名声不好,人人都道她养面首,她倒不如真养几个面首,把这罪名给坐实了,否则岂不是平白遭受那些莫须有的流言蜚语。

其实这样说或许夸张了些,倒不是真的没人愿意尚公主,只不过,愿意娶公主的人,公主们看不上,公主们愿意嫁的人,无非就是那些权贵世族,这些人压根不在乎当驸马的荣耀,就造成了这种高不成低不就的局面,一度僵持着,无法破局。

甚至于,在这些世家子弟之间,尚公主成了一种诅咒,如果想要讽刺谁资质平庸,难当大任,便会调侃对方不如去尚公主,还能当个清闲驸马,岂不乐呵。

尚公主,成为外戚,便是自动远离权利的中央,自毁前程,在如今的大齐,没有一个出身世族的男儿受的起如此羞辱。

皇权式微,世族独大,即便是皇帝也无法左右这些权贵的想法,这皇帝当得憋屈啊。

正是因为知道自己的几个姐姐因何嫁不出去,赵玉梳才会对着自己的母亲保证,自己一定会嫁出去的,让她不要因此而忧心。

“好了,时辰到了,咱们出去吧。”

“是。”

皇后想牵着赵玉梳的手走出去,但赵玉梳却是挣脱了,她想自己走出去,接受册封礼,如今她已及笄,不再是小孩子了。

赵玉梳缓缓行至庭院中央,她的襦裙随风摆动,掀起阵阵清香。

那礼官穿着厚重的官服,手中的诏书似有千斤重,他眉目和蔼地看着这个如花骨朵般含苞待放的小公主。

赵玉梳庄重跪下,等待着属于自己的册封礼。

诸事毕,礼官开始宣读诏书:【朕膺淳耀之烈,承燕翼之休。惟懿主之挺生,实皇支之多裕。载涓吉旦,孚告大廷。皇第六女,毓粹仙宗,储辉宝婺。方居妙岁,以就令猷。宜疏汤邑之恩,以茂公宫之德。兹为光宠,永怀福厘。可封朝华公主,钦哉。】

赵玉梳恭敬叩拜:“谢父皇隆恩。”

然后挺直上身,接过了那册封诏书。

礼官走后,赵玉梳将那诏书拿回寝宫,吩咐宫女妥善保存。

接过了诏书,此刻她该跑一趟承恩殿,向她父皇请安。

赵玉梳没再拖延,提起自己的襦裙一路小跑,跑向承恩殿,还不等门口的宦官通报,就径直跑入殿中,引得皇帝身边贴身的宦官林业连连叹气摇头。

“父皇!”

赵玉梳娇软的少女音打破了承恩殿内的肃穆庄严,亦打破了老皇帝面容上的老气横秋。

赵寅见到了自家女儿,脸上的皱纹瞬间展开,此时他敛去了九五至尊的威严,取而代之的是慈父光辉。

赵玉梳是他最疼爱的一个女儿,是他心尖尖上的人,也只有她,能够直接这么跑进皇帝的寝殿内,还不受任何怪罪。

赵玉梳直接连请安都免了,直接跑到皇帝手边,一双手环住他的臂膀,一个劲地往他怀里钻。

“小六,还是这么没规矩。”

嘴上说着她没规矩,眉眼间的笑意和宠溺却丝毫不减。

赵玉梳任性道:“反正这里也没有旁人,没有人看见女儿如何不守规矩,刚刚在藏春宫我像个木头一样,生怕母后有一点不快,到了您这里,我才能快活地做自己。”

赵玉梳越说,赵寅就越开心,这个女儿贯会讨他喜欢。

赵寅拍了拍她的手背,语重心长道:“小六,你过来看,这几个字,你看中了哪个,朕好给你取字。”

女子十五及笄,可以正式取字了,不过取字这件事本没有什么限制,不论男女,只要父母愿意,什么时候取字都是可行的。

桌案上一共摆着三张纸,每张纸中赫然写着一字,磅礴大气,婉若游龙。

赵玉梳左看看,右看看,思虑片刻,伸出手指指了指其中的一个字,道:“我选这个。”

赵寅随口问她:“何以选它?有何因由,说给朕听听。”

赵玉梳直起脊背,开始侃侃而谈:“第一个字‘瑟’,为乐器,似琴一般,通常有二十五根弦或十六根弦,瑟弦容易颤动或者折断,若是形容人的话,便是颠沛流离,居无定所,反正不是什么好的寓意。

“第二个字‘珞’,通常指一种用珠玉穿成串,戴在颈项上的装饰品,而我也不想终其一生只是他人的陪衬和装饰,我来尘世一遭,便要痛痛快快的活一回。

“而第三个字‘璎’,意为像玉的石头,如玉一般玲珑剔透,华贵不凡,却又似石头一般坚硬,任凭其如何辗转漂泊,都不会改变它本来的形状与面貌,亦不会失去其内心的风骨与信念。”

赵玉梳希望自己不论何时何地,无论外界如何纷纷扰扰,她都不会随波逐流,永远坚定自己的本心。

任尔三千红尘去,不改心中万两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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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公主(重生)
连载中红尘孤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