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月刚走，埃拉便提着向同胞借钱买的火炉子进了灶间，见力生在，微笑着问了好，然后把一锅子汤放到炉子上，开始做夜饭。
力生也微笑着回应了，起身走到窗户前站定。思索了片刻后，他转身看向埃拉：“外面坐的那个文先生路子广，认识的人也多，我把贝尔格的事情拜托给他了。”
埃拉正在低头用勺子搅动锅里的汤，此时抬头看力生：“谢谢你。”片刻后，像自言自语似地说，“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力生看着埃拉并不言语，他无法断言什么，更不能给任何保证，所以只好沉默。
过了一会儿，汤差不多好了，埃拉向力生道了谢，端起锅子离开了灶间，去到亭子间和罗莎吃饭。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撕了片面包，埃拉拿在手里轻声对罗莎说，“这些吃完了，再找谁借钱呢？”
罗莎看了看母亲，转头去看立在墙角的小提琴盒。
随着女儿的目光，挨拉也看向墙角。
“你是想把这琴卖了？”意识到女儿的想法，埃拉摇了摇头，“可这个时候，谁还买琴？再说了，这把琴是你爹地留下来的遗物，我舍不得卖。”
罗莎放下勺子，过去把琴盒打开，拿出小提琴，放在床铺上，曲起右手食指，用关节敲了敲棕色的琴厢，响起的声音并不空洞。
“里面有东西？”埃拉听出了异样。
罗莎点了点头，没说话。
埃拉接着问：“爹地告诉你的？”
罗莎又点头，还是不吱声。
埃拉招了招手，让罗莎把琴拿给她。她把琴横在自己腿上，拿起台子上切面包的刀，顺着琴箱边缘的缝隙小心撬开木板，里面赫然有个用细细的银色琴弦固定住的红色丝绒袋子，埃拉瞪大眼睛，抬头看罗莎。
罗莎看了看小包，也抬眼望埃拉，闭着嘴巴不吭声。
挨拉看女儿的脸上也是意外的表情，便低下头仔细解开袋子的琴弦，然后打开袋子的口子往里看。只这眼，埃拉用一只手捂住嘴巴：另一只手轻轻把小包反转倒向桌面，里面滚出来几样镶宝石的纯金首饰和几粒钻石，有埃拉之前佩戴过的，也有贝尔格母亲留下的遗物。
“我以为都被纳粹收缴了，没有想到你爹地还藏起来一些。”埃拉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揩去刚要流出来的眼泪，对女儿说：“这可帮了我们的大忙。”说完大约又思及贝格尔，不由悲从中来，压抑着抽泣起来。
心怡坐在床上正在吃夜饭，隐隐听见埃拉的哭声，把碗筷放到台子上，起身下楼。
傅宝珠闻声抬头看心怡下来，忙走过去。心怡抬手指着楼上，傅宝珠望望楼上，侧耳听了听：“在哭？”
心怡并不言语。
清月回到灶间，把车钥匙给了力生，出来时恰好听到，便对傅宝珠说：“我看看去，妈听不懂埃拉说话的。”
此时文鑫明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来，他用研究的眼神望向清月。清月装作没看见，只担心地抬头看了眼楼上，随即抬脚上楼去看个究竟。
听到敲门声，罗莎过来开门，见是清月和心怡，便把门再打开些，侧身让她们进屋。心怡留在门口陪站着，眼睛看向在桌子旁说话的埃拉和清月。
埃拉拿起桌子上的红色绒布袋子递给清月：“这里面是一些旧首饰，应该还能值些钱。”
“你想把它卖了？”清月望着埃拉有些发红的眼睛问。
“不卖掉这些，我们在上海怎么过呀？每天要买吃的，冬天快来了，还要做过冬的衣裳。”埃拉顿了顿，补充道，“另外，房租我们也要每月交的。”
清月说：“要卖就卖个好价钱。力生在银行做事，交给他，可以寻个好买家。”
小丁看文鑫明进了上官家，就开车回去了，这便给了力生开车子跟踪文鑫明的机会。这会子吃完晚饭，文鑫明起身告辞。过了一会儿，只见两辆车子远远相隔着离开了上官家。不久后，又一前一后来到东洋旅馆。
他怎么会到这里？力生看到文鑫明车子开进了旅馆，心下生疑，便远远地停下车子，坐在里面等他出来。
就在小丁跟着文鑫明去力生家的时候，小汪有了单独和小费相处的机会。房间里只有两个人，于是免不了攀谈起来。小汪似乎对小费周身的一切似乎都很感兴趣，听小费眉飞色舞地讲起出入的场所、收入还有白相方面，小汪很是入迷：“以后出去玩记得叫我一起。”
小费也拜托小汪多在文鑫明面前讲他的好话，俩人气味相投，相处的时间就很轻松了。一直聊到小丁回来，两人又装作没事发生一样，不再交谈。于是当文鑫明进来时，小费已然没有了先前的紧张，把自己四仰八叉摆在床上。
“晚饭没有亏待你吧？”文鑫明进门便问。
躺在床铺上正无所事事的小费听到声音赶紧起来，站在床边，却不说话。
文鑫明从外套内口袋拿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对小费说：“你回去后，记着要把吴鸿杰以后的行动如实汇报给我。”
小费朝着文鑫明点点头。
“你现在回去。小汪，送小费回去，顺便去认识下吴先生。”文鑫明边放回怀表，边意味深长地说，却没看到小汪飞快地瞅了眼他，又低垂了眼帘不语。
小汪开着文鑫明的车子载小费回家，不知内情的力生驱车在后面紧跟不放。
一路来到吴鸿杰的公寓，力生不由讶然：他们是来寻吴鸿杰的？
小费有吴鸿杰房间的钥匙，打开门，见吴鸿杰正靠在床头看小说。听到门锁响，吴鸿杰把目光从书页上转向门口，看到小费领着一个陌生人进来，有些不快。
“他是谁？”吴鸿杰盯着小汪，张嘴问小费。
小汪回看吴鸿杰，并不说话。
小费也不回答，反而问道：“有什么情报？”
“下午文鑫明被放出来了。”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小费嘴角往上提，笑着继续问：“钱云荣下一步要做什么？”
吴鸿杰似笑非笑地看着小费，仿佛有些不屑，也不再答话。
小费见状，转头说：“小汪，吴先生现在是我们的人，也是文先生的人了。吴先生是坚定的三民主义者，忠实的国民党党员，可又怎么样呢？现在还不是投靠了日本人，每月拿100元，生活适意得很。”
《上海的海》为小撒、浣月汐合作作品，感谢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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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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