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力生离开办公室，下楼去等文鑫明。
此时，正是银行一天中最繁忙的时段，大堂里人来人往，有穿西装外套呢子大衣的商人，有在外国公司就职的高级职员，还有不同肤色来自不同国家的外国人夹杂其中，这些人都穿着讲究，一眼望过去，似乎可以让人忘记现在是在战火时刻。
门口人影晃动间，衣着比这些人更为讲究的文鑫明进入大堂。他微微扬起下巴，倨傲地扫视了一下大堂，与之相反，他身后跟着的小丁和小汪神色戒备，目光扫视着周围的人群。
看见三人进来，力生迎了过去，然后带着文鑫明去到贵宾室。
两个人隔桌坐定后，文鑫明朝力生摆了摆手：“今天事情多，不吃银行的咖啡了。”顿了下，又接着道，“我给老吴买了上好的棺材板，跟副站长要了老吴父母的地址，让人通知他们来，带老吴回去安葬。”
力生听了，没有说话。
文鑫明摘下帽子，放到台子上：“力生给老钱讲了？”
力生摇摇头，看了小丁和小汪一眼。文鑫明意会，要两个手下到外面等，留给自己和力生谈话的空间。
等那两人走出房门后，力生收回视线对他说：“昨晚小费讲了他和小汪对付老吴的事情，我听了心里不舒服，就让老高去给老钱讲。”
文鑫明笑：“反感？”见力生点头，他又说：“上海滩人多事繁，什么事情都有可能，什么样的人也都有。这个，力生知道的。”
力生又点点头，道：“所以老文指示小汪跟着小费去做？”
这下，文鑫明笑不出来了：“难道我真有这么下作？力生你想错了，知道小汪怎么讲？”看到力生摇头，他说，“他看小费用这种手段拉老吴下水，为了取得小费的信任，跟着小费学的。小汪贪心，想从小费手里接收老吴。”
听了文鑫明的话，力生皱眉。
“老吴这个人啊，不好讲的。他要是得意起来，那是要飞起来做事的，绝对忍不了比别人差，更不能忍自己有把柄在别人手头的。”
力生说：“老吴在上海可能有些孤独，他又是要强的人，让小费这个瘪三抓住了，想尽各种办法对付他，到底是栽在了小费的手里。”
“这是他的命，他只能认命。”文鑫明微微摇头，“他吴鸿杰注定命中有这一劫，逃不过的呀。”
力生不再言语。
“力生可能心里对小汪有意见，我知道的。我没把小汪开了，是有我的安排的。”
听他这么说，力生点头，却还是不出声。
就在这时，客户经理敲门进来，说已经按照规定办好手续，可以去金库了。三个人便一起去了地下室。文鑫明进到金库，打开保险柜，把美国钞票取出来放进袋子，拿了五包银元，也装进去，然后走出来，把袋子递给力生。那袋子里装的是文鑫明买埃拉珠宝的钱。
“力生和小丁、小汪要去寻人，让他们送你回家再去寻人。”文鑫明边说，边和力生并排爬楼梯回到一楼。
待到了大堂，文鑫明说，“我让小丁和小汪先送我去赤木那里，再让他们回来接力生。”
力生心下琢磨着高炎霖的确讲对了，现在的文鑫明变得更加谨慎，去哪里都异常小心，害怕有人暗算他。想到这儿，他说：“让他们去我家接我吧，我等下就回家去。”
目送文鑫明他们三个走出银行，力生转至银行后门。走出去，便见弄堂里停了一辆车子在等他——薛小曼一回到上海，便马上联系了他。
力生打开车门，进去坐定了，说：“文鑫明讲他和军统、日本人以及**都有联系，他那个情报摊子急于开展工作，要我和小高赶紧加入。”说着偏头看着窗外，缓缓地又道，“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他是否和伪政府有联系。若真如他所说，以我的分析，他应该是个三面间谍。”
“文鑫明和赤木这么迫切希望联系上**的心情，会不会是他们怀疑上你是地下党？就是要你传话。”薛小曼说，“目前了解到的情况，文鑫明还没联系上老杨。昨晚赤木去拜访了潘先生。听潘先生说，赤木的第一次拜访讲的都是客气话，但也透露出他要扩大自己势力的意思。赤木从文鑫明那里知晓杨先生和**有来往，想通过他联系上在上海的**。经初步调查得知，文鑫明在和戴笠讲条件，戴笠想通过他了解日本人的动向，而赤木又要透过他掌握国民党的情报。事实上，日本人想逼迫国民党妥协，让统一战线瓦解。所以，力生要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尽快进入情报摊子的内部，好让我们及时掌握日本人和国民党的动态。”
“我加入是没问题的，可就是不好给小高讲，毕竟那是去做汉奸的。”力生说，“吴鸿杰死了，我可以暂时缓口气。文鑫明不向军统汇报吴鸿杰的事，想要我去汇报，这样他就可以撇清和这个事情的干系。”
想到文鑫明是个门槛极精的人，绝不会有一丝大意，力生蹙眉，疑惑地道：“文鑫明怎么怀疑上我的？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正百思不得其解，只听薛小曼说：“等小高把小费交给军统，看军统怎么处置。我倒是想亲手枪毙这个人，给老许一家报仇的。”
“查到我们内部是谁出卖了老许的吗？”力生问出这一句，见薛小曼回避接触自己的视线，并不言语，又问道，“怎么了？”
薛小曼说，“力生知道我为什么转来上海？”
力生摇头表示不知。
薛小曼继续道：“跟力生联络的人出了问题，为了保护力生和小高的安全，上面才要我转来上海接替这个人。”
力生听了不由讶然：“是沈家父母有问题？他们是出卖老许的人？”
薛小曼脸色凝重，没说话。
沉默即是默认，力生打了个冷战，呆呆看向车外。
《上海的海》为小撒、浣月汐合作作品，感谢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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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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