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一脸困惑的清月从外面进来，把一个纸包放到台子上：“我去接传呼电话，不晓得啥人给我留下这个东西。”
力生瞟了眼纸包，上面只写着清月的名字，没有落款。
傅宝珠好奇地探头看清月拆开的包裹，见里面是一双丝袜，立即猜测说是高炎霖送的。力生不敢说小高被捕了，只含糊地说应该不是高炎霖。傅宝珠听了略有失望，但又为清月高兴：女儿不出门都有人暗恋，可见确实是招人欢喜。她盼望这个人出现，她要过目才行，这是作为妈妈应该有的义务和权力。
清月害羞地红了脸，困惑却没有消失，脑子里闪过一个面容，那人当时看她时那样定定地，现在回想，那双眼睛里必是藏着暗恋，投向自己的是一见钟情的眼神。
力生岔开话头子，问母亲：“文太太没来量尺寸？”
傅宝珠说：“我听文先生讲，文太太都去迈尔西爱路洋装店做衣裳，我想她是看不上我们这小店的。”
“洋装店做洋装可以，做旗袍和裘皮大衣是要我们做得好。”力生很是不以为然，顿了下，又道，“我拨电话给文先生，约时间让清月去给文太太量尺寸。”
傅宝珠对力生关心家里生意的态度感到高兴，随即笑道：“力生从小学做衣裳，手灵得很，前段时间还讲要回来一起做。力生真要回家做？”
“力生在银行做得好好的，不要叫他回来和我们做裁缝。”刚好进来的上官接住妻子的话，“力生现在是账房，经理讲力生可以做总账房，还可以做到主管的。”
“就是啊，力生不要回来，我也要出去做事的。”清月跟着附和道。
上官和傅宝珠在子女出去还是回来这个问题上很开明，两人虽然都希望力生和清月回家继承裁缝的手艺，但同时也明白，去到社会上才能实现他们自己的理想。
傅宝珠注意力又回到送丝袜的人身上：“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
清月在一旁没说话。
力生说：“去寻看电话的爷叔打听就清楚了。”说完见清月看向自己，立即明白妹妹的意思是不要去问，就不再往下说。
傅宝珠道：“清月喜欢的人送的，就收下。不喜欢的就退回去，要他死心。”
力生拎包出门，清月后脚跟着出来。
力生说：“清月知道我有话讲？”
“阿哥眨眼，我就明白了。”
“给文太太量尺寸的事本该我去的，但想来想去还是清月去是合适的。”
清月不解：“就只是这个？”
“小高被宪兵队捉去了。”
清月一听脸色变了，力生看在眼里，安慰了一番。然后，他又显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清月问他：“阿哥要讲啥？”
力生摇头不语，沉默着往前走。
清月说：“只要能救小高，我能做的一定会去做。”
力生思忖片刻，道：“清月寻机会侧面问问文太太，看她知不知晓这个事情。我知道要清月去打听是不合适的，文鑫明知道了会寻清月麻烦的。”
“和她闲聊天，我旁敲侧击问问，不打紧的。”对于哥哥的担忧，清月倒不甚在意，“情形不对，我就不会再问的。”
力生听了点头，却还是嘱咐道：“文先生是硬心肠的人。”
清月脸上闪过鄙夷的神情，紧接着又说，“小高在里面惨了。不过，要我打听的事情，阿哥不要讲给爹爹和妈。”
力生听妹妹这么讲，再看她的神情，想：其实她心里是清楚的，只是不说罢了，到她该讲话的时候，她也不会随便乱说；该做事的时候，一定是做得周全的。
力生正想着，听到妹妹问：“小高的事情文先生会帮忙吗？”
没等力生回答，她看快到汽车车站了，又问：“力生知道是谁送的丝袜？”
力生笑：“小丁。”
清月跟着笑，见有公共汽车进站，便和力生告别。
力生上了公共汽车，脑子里还在想小丁送礼物给清月的事情，暗叹：小丁也是个精明的人。
上班的时候，力生挂长途到香港找沈丽萍。接电话的是她同事，说她出差了。力生便留话要她回香港后打给自己，紧接着，他又拨给军统上海站，汇报了高炎霖被捕的事体。最后，又给文鑫明去了个电话，约他下午见面。
下午两点一刻，力生走出银行，坐车子去到约好的地方。走进咖啡馆，力生有点意外，因为他看到文鑫明已经坐在里面看报纸，台子上搁了杯咖啡。
“老文先到了。”力生走过去，隔桌相对而坐，“宪兵队捉了那么多人，以为你忙得没时间出来。”
文鑫明收起报纸，笑：“知道力生紧张老高，我就是再忙也要寻时间见力生的。”说着把报纸放在一边，又道，“我给站里汇报老高被捕的事体了，站里要我把老高救出来，可又不舍得花钞票，这分明就是脱手不管、让老高自生自灭的态度嘛。”
他看到女招待把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端上来，便停下来，等她离开台子走回吧台，继续说：“了解力生的口味，我已经点好了等你。”
力生夹一块方糖，放进咖啡里搅拌，然后端起杯子吃一口，再放下杯子看文鑫明。
只听文鑫明接着说道：“老高这趟很麻烦的，宪兵队不是怀疑他是军统，而是疑心他是**的，这更麻烦的。老高带的人里面有宪兵队的便衣，老高当时讲的话人家都写出来了。”
力生说：“老高哪里会是**，讲几句话就断定他是**，**不长脑子讲话的？”
“力生讲得有理，可宪兵队不是这么认为的。不是我不想救老高，是这个时候我不方便插手这个事情的。如果老高咬定他只是跟着去拍照，不松口，兴许有活路。”
听到文鑫明的最后一句，力生稍微放了一些心。自己在高炎霖被捕前，曾讲了决定加入赤木情报摊子的事情，如果高炎霖这次打出赤木这张牌来，就能有把握脱身。
想到这里，力生说：“老高是你物色的情报摊子的人，他对情报摊子很重要。老文多多费心。”
文鑫明点头，道：“昨晚我寻了赤木出面，他拨了电话给大佐，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作用。”
力生抬手拱拳致谢。
（《上海的海》为小撒、浣月汐合作作品，感谢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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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 40 章 搭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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