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挂断电话,指尖还停留在手机边缘。窗外暮色沉得发暗,楼下的车流声被玻璃隔成模糊的一片。她没开灯,只是站在书桌前,目光落在那台银色怀表上。
它静静躺着,表面映着远处楼宇的冷光。
三小时前,她去了云光动力老厂区的档案室。那里曾是三年前基金暴雷案的关键证据存放地,如今只剩焦黑的柜架和烧穿的地板。消防报告说火灾发生在凌晨一点半,线路老化引发短路。可她在废墟里蹲下身时,心跳忽然加快,耳边浮现出一段不属于此刻的声音——
“系统时间调回零点,所有日志按UTC 0记录。”
声音很轻,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带着金属质感的回音。她闭了眼,画面浮现:一个穿着工装的男人站在服务器前,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栏闪烁着绿色代码。
她猛地睁眼,呼吸略重。
这不是现实中的记忆,也不是某段听过的录音。这是她能力再次触发的信号——三年前,有人动过监控系统的时间设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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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雪阳赶到时,沈知微正坐在警戒线外的台阶上,手里捏着一块烧得发黑的硬盘残片。他脚步一顿,脱下外套搭在她肩上。
“顾南舟那边我已经安排人守着。”他说,“医生说他明天可以出院。”
她没抬头,只把硬盘递过去,“帮我看看这个。”
他接过,翻看边缘烧蚀的痕迹,“还能读?”
“不一定。”她声音平稳,“但它留在现场的方式不对。火灾是从东侧配电箱起火,火势往北蔓延,这块硬盘却在西南角的抽屉里找到,离火源最远的位置。如果是自然损毁,不会只有单面碳化。”
程雪阳沉默片刻,从包里取出便携读取器,“你怀疑有人故意留下?”
“我怀疑他们想让我们以为什么都没留下。”
他插上接口,屏幕亮起,数据恢复程序开始扫描。几分钟后,一行乱码跳了出来:`2019-04-17T02:00:03Z`。
“UTC时间。”他皱眉,“但国内监控系统默认用北京时间,除非手动改过。”
“改了。”沈知微站起身,走到他身后,“而且不止一次。我在母亲去世前那周的病历备份里见过类似标记——当时医院系统升级,日志显示有三次时间异常跳变,每次间隔八小时。”
程雪阳手指停在键盘上,“如果这块硬盘里的删除记录是按UTC时间写的,那真正销毁原始监控的时间,其实是北京时间凌晨十点。”
“不是消防报告说的一点半。”她接道,“是两天后的凌晨两点。”
空气静了一瞬。
这意味着,所谓的“证据灭失”并非意外,而是精准操作。有人在火灾发生前,就已经清空了关键数据,并用伪造的日志掩盖痕迹。
“能恢复多少?”她问。
“目前只能读出元数据。”他指着屏幕,“但这段删除指令的IP地址,经过三层跳转,最后指向一家注册在开曼的IT服务商——名字叫‘恒信运维’。”
沈知微眼神一凝。
那是任远舟早年用来转移资产的技术壳公司,后来注销了,但员工名单里有个熟悉的名字:陆明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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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响的时候,两人正准备离开。
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沈知微看了眼,接通后放在免提。
“知微……”陆明川的声音传出来,低哑,像很久没睡好,“你别再查了。”
程雪阳抬眼看向她。
她没说话,只是握紧了手机。
“我知道你在找什么。”陆明川继续说,“但我劝你收手。有些事挖得太深,伤的是你自己。”
“你说的是哪件事?”她终于开口。
电话那头顿了顿,“三年前那份报表……我不是唯一签字的人。还有一个人,在后台改了审计流程。你再追下去,只会让更多人知道你是怎么被推出去的。”
“所以你是来替谁传话?”她问。
“我不是为谁。”他的声音突然急了,“我是怕你出事!你现在每走一步,都有人在盯着。昨天晚上,陈茂宇的人去了你母亲的老房子,翻了整个地下室……”
沈知微瞳孔微缩。
那地方早就空了,连家具都被搬走。但她记得,阁楼夹层里藏着一只旧铁盒,里面是母亲生前整理的医疗账单和几份未提交的举报材料。
“他们没找到东西。”她说。
“但他们迟早会。”陆明川压低声音,“听我一句,到此为止。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任远舟那天吗?他在会议室说,棋盘上的卒子,走得再远,也逃不过被牺牲的命运。”
沈知微冷笑,“那你现在算什么?替他巡场的监工?”
“我不是!”他几乎是喊出来的,随即又颓然落下,“我只是……不想看你重蹈我的覆辙。”
电话安静了几秒。
“你还留着那只手镯吗?”她忽然问。
“什么?”
“卡地亚的。我送你的生日礼物。”
“这跟现在有什么关系……”
“回答我。”
“……在抽屉里。三年没戴过了。”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那你应该知道,它内圈刻着一句话。”
陆明川没应声。
“‘别让别人替你决定结局’。”她说完,挂了电话。
程雪阳看着她,“他在撒谎。”
“不止。”她转身走向车子,“他根本不知道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当年是我母亲亲手刻上去的,只有我们知道。”
说明陆明川刚才的话,是被人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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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办公室已是深夜。
程雪阳将硬盘数据导入加密服务器,重新解析时间戳序列。屏幕上逐渐拼出一张时间轴图谱:从2019年4月15日晚八点开始,档案室监控系统连续三天出现定时重启记录,每次重启后,日志时间都被手动调整为UTC 0。
最后一次操作,发生在4月17日凌晨两点零三分。
“就是这个时候。”他指着屏幕,“原始监控被彻底擦除,随后上传了伪造的循环画面——看起来像是正常运行,实则空白。”
沈知微站在窗边,手指无意识地按压太阳穴。
心跳又一次加快。
黑暗中,声音再度浮现——这次更清晰。
是键盘敲击声,接着是一句低声对话:
“确定要用UTC?国内没人这么设。”
“怕她查。江晚晴太细,要是发现时间对不上,就会往下挖。”
“可万一她真找到了呢?”
“那就让她看到我们想让她看的。”
画面一闪而过,像老式胶片突然卡住。
她睁开眼,额头渗出薄汗。
“不是陆明川。”她喃喃道,“是更早的时候……他们在布局。”
程雪阳转过身,“你说什么?”
她没回答,而是快步走到桌前,翻开一份旧文件——三年前基金公司的IT运维日志复印件。她的手指沿着一行行记录下滑,最终停在一个签名栏。
那个名字,属于时任技术总监的临时助理,代行权限审批。
而那个人,早在案发三个月后就移民海外,再无音讯。
“找到了。”她声音很轻,“第一个动手脚的人。”
程雪阳凑近看,眉头越皱越紧,“这个人……后来成了远舟资本的信息安全顾问。”
沈知微合上文件,走到白板前,拿起记号笔,在“监控时间篡改”下方画了一条线,连向一个新名字。
笔尖顿住。
她盯着那个名字,仿佛透过纸面看到了三年前的那个雨夜——有人站在服务器前,按下删除键,脸上没有一丝波动。
手机忽然震动。
是一条短信,匿名号码发来一张照片:一间昏暗的房间,桌上摆着一只打开的铁盒,几张泛黄的纸张散落其中。
镜头聚焦在最上面那份材料上,抬头写着:《关于患者用药剂量异常调整的内部通报》。
发送时间显示:五分钟前。
沈知微盯着屏幕,手指缓缓收紧。
程雪阳走过来,看了一眼照片,脸色微变。
“他们找到了。”他说。
她没动,也没说话。
只是把手机倒扣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窗外,城市灯火依旧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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