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阳走出医院大楼时,天边刚泛起灰白。他把手机塞进外套口袋,指尖还停留在屏幕的余温上。沈知微那条“顾南舟醒了”的信息,像一颗投入深水的石子,在他心里激起一圈又一圈的回响。
他没再回头。
车停在原地,冷风顺着半开的车窗钻进来。他坐进驾驶座,没有立刻发动,而是从副驾拿起一个牛皮纸袋——里面是张伟亲笔写的三页说明,字迹工整得近乎刻板,每一个标点都像是经过权衡。
他翻到最后一页,目光落在那句“别让沈知微发现,她太聪明,会坏事”上。
手指轻轻抚过纸面,他拨通了许清和的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背景音嘈杂,有键盘敲击声,还有人在低声讨论什么数据。
“我在整理检测车的数据。”许清和的声音干脆利落,“原始卡里的污染物数值已经核对完毕,超标四十七倍。环保局那份‘合格’报告,签发人是李兆丰的表弟。”
“准备发布。”程雪阳说。
“现在?”
“等沈知微信号。”
许清和顿了顿,“她还在盯盘?”
“她在等十二。”
挂了电话,程雪阳启动车子。后视镜里,医院的轮廓渐渐模糊。他知道,真正的战场不在病房,而在交易所开盘后的每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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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微坐在交易室角落的椅子上,面前是一台黑色笔记本,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显示08:47。她的左手搭在桌沿,无名指偶尔轻敲桌面,节奏稳定得像节拍器。
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密密麻麻,但她的目光只锁定在一个代码上:**云光动力**。
股价8.5元,小幅低开。委托买一档挂单量不大,卖方却压着三笔百万手以上的抛单,像三座山,死死压住价格。
她没动。
心跳在胸腔里平稳推进,每一次搏动都像在丈量时间。她闭了闭眼,耳边忽然浮现出一段声音——不是现实中的,而是从记忆深处渗出的低语。
那是三天前深夜,她在酒店房间独处时触发的回响。
任远舟在电话里说:“只要股价跌破八块五,就让陈茂宇那边开始放量,把散户吓出来。”
她说不清那句话来自哪一天、哪个场合,但它清晰得如同昨夜耳语。
现在,它应验了。
她睁开眼,手指在键盘上敲下指令:**继续买入,每分钟五千手,分散账户操作。**
交易员坐在她斜后方,盯着另一台显示器,听到指令后微微抬头,“沈总,我们已经持有11.73%流通股,再往上,交易所会发函问询。”
“我知道。”她声音很轻,但没有迟疑,“执行。”
交易员低头确认指令发送成功,小声嘀咕:“陈茂宇那边已经在砸盘了,十分钟内抛了两千多万股,主力资金明显在出货。”
沈知微没回应。她看着屏幕上自己的持仓比例缓慢爬升:11.75%……11.78%……11.82%……
差一点。
还差一点。
她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指尖微凉。母亲留下的怀表静静躺在抽屉里,她没带出来,但此刻,仿佛能听见它的滴答声与心跳同步。
九点四十五分,股价跌至8.3元,创当日新低。卖盘突然加大,一笔三千手的抛单直接砸穿买一档,市场一片恐慌。
微信群里开始有人发消息:“云光动力要爆雷了!”“听说环保调查结果今晚公布,撑不住了!”
沈知微依旧不动。
十点整,她的持仓比例达到11.96%。
她终于开口:“通知许清和,可以发了。”
交易员猛地转头,眼神里带着震惊。这个时间点发布□□,等于亲手往自己买的股票上扔炸弹。
但她神色如常。
“发完立刻撤下原始链接,只保留转载渠道。”她补充,“让财经大V分批放出截图,重点标红‘超标47倍’和‘远舟资本旗下检测公司’。”
交易员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许清和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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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清和站在咖啡馆角落,手机贴在耳边,另一只手快速敲击笔记本。她刚把视频剪辑好,画面中检测车司机打开设备后盖,熟练地替换存储芯片,全程无遮挡。
“收到。”她挂断电话,深吸一口气,点击发布。
微博瞬间炸开。
#云光动力污染超标47倍# 冲上热搜第七。短短十分钟,转发破万。有环保博主扒出远舟资本与检测机构的股权关联图,配文:“这不是巧合,是产业链式造假。”
股价应声反弹。
十点十八分,买盘陡然增强,散户跟风涌入,价格从8.3元一路冲到8.9元。
而沈知微的持仓比例,在十点二十三分正式突破12%。
系统自动弹出警示框:**单一投资者持股达12%,触发信息披露义务,请于两个交易日内提交书面报告。**
她看了眼时间,合上电脑。
“通知律师团队,准备公告文件。”她站起身,拎起包,“就说,我以个人名义,完成对云光动力第十二次增持,持股比例12.03%。”
交易员愣住,“现在发?这不是承认我们在抄底吗?”
“不是抄底。”她走向门口,脚步未停,“是宣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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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雪阳赶到办公室时,新闻已经铺天盖地。
他打开电脑,看到许清和发布的视频正在被各大媒体转载,标题一个比一个尖锐。而云光动力的股价,仍在缓慢爬升。
他正要拨沈知微的电话,门被推开。
许清和冲了进来,手里举着平板,“你猜怎么着?陈茂宇急了!他刚刚调动五个关联账户,试图拉涨停制造假繁荣,结果被我们埋的暗仓反手打崩!”
她把平板递过去,屏幕上显示大宗交易记录:一笔九千六百万股的卖单,来自“宏达咨询”——正是之前给张伟妻子转账的空壳公司。
“他在跑。”程雪阳低声说。
“沈知微知道吗?”
“她比谁都清楚。”
话音未落,程雪阳的手机震动。是一条加密消息,只有四个字:**查林婉。**
他皱眉。
林婉是任远舟的妻子,华尔街出身,行事极其谨慎。过去几个月,他们一直怀疑她参与洗钱,但苦无证据。
他调出最近的资金流向图,目光落在一笔三天前的跨境汇款上——金额八百二十万美元,收款方是苏黎世一家私人信托,备注为“艺术品收购款”。
他放大付款路径,发现这笔钱曾短暂流入一个名为“南星基金”的离岸账户,而该账户的授权签字人,赫然是林婉大学时期的导师。
他记得沈知微提过,那个人,早就死了。
“有问题。”他喃喃道。
许清和凑过来,“要不要顺藤摸瓜?”
“不。”程雪阳摇头,“她让我们查,说明她已经有线索了。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守住这一轮攻势。”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楼下街道上车流不息,阳光照在玻璃幕墙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他知道,这场仗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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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微回到公寓时已近傍晚。
她脱下外套,走到书桌前,拉开最下层抽屉,取出那只银色怀表。表盖内侧的刻痕依旧清晰:**真相在心跳里**。
她闭上眼,轻轻摩挲表壳。
心跳声在耳畔起伏。
忽然,一段画面浮现——三年前的一个雨夜,母亲躺在病床上,呼吸微弱。床边站着一个穿白大褂的人,背影熟悉。
是顾南舟。
他说:“用药方案被人改了三次,最后一次,剂量翻倍。”
母亲艰难地抬起手,像是想抓住什么。
那人俯身,低声说:“我会留下原始记录。如果有一天有人问起,我就交给她。”
沈知微猛地睁眼,胸口起伏。
她抓起手机,拨通程雪阳的号码。
“我要见顾南舟。”她说,“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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