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时分，红烛燃尽。
我看着躺在我臂弯里的秀儿，心情五味杂陈。
她的脸上带着满足的红晕，在睡梦里喃喃自语呼唤着我的名字。
我其实不懂，见惯风月的她，为何还保留着清白女子对男人那些可笑的遐想。
在我沉思之际，她醒了。
她搂着我的脖子，“宋玉哥哥，从我情窦初开的那天起，我就义无反顾地爱上你了。”
我摸了摸她床头那块成色质地绝佳的和田玉佩，随后用令无数女恩客痴情着迷的眼神看着秀儿，“我也是，只是身为风尘人，卑微如尘土，给予你安稳一世的情爱，与我而言是奢望。”
她听到我的回应，眼眶湿润，“这些年，王孙贵族送我的银两，已经够我赎身了，你我离开这烟花柳巷，找江湖一角，做一对普通人家可好。”
我从床头拿下那枚玉佩，“这似乎是万金都求不来的和田玉。”
“新科状元肖胤的提名日，来到怨香阁庆祝，老鸨命我献上一曲。谁知他觉着我容颜姣好，身姿曼妙，于是赠予我这块玉，说让我入府为妾。”
我抚摸着她纯白的玉臂，在她唇边轻轻啄了一下，“那你为什么不去？”
“哪有什么一见钟情，不过是看着我好看，有点兴趣。我这样的身份，难道还指望做他的正妻？到时候红颜弹指老，新人接踵而至，我在府里饿死都没人知道。”
对于逢场做戏的恩客，她心里是明白的，只是到了心仪的人这里，就会忍不住把一切往好了想。
我拿了一张真丝毯子，打横抱起她，前往我的卧房。我把她放在床头，深情地亲吻她的手背，让她坐好。
我在床底下藏了些东西，那全是女恩客送我的贵重珠宝。
“这是我的所有身家，秀儿，嫁给我，你何苦呢。”
她环顾一周，皱起了眉头。
“这么些东西，我们赎身了，怕是只能饿死。”
随后担忧地坐在床榻上。
“没有别的了吗？”
“我…”
我眼眶开始湿润，抓住女人最好的方式，便是博取她们的同情。
“算了，还是不说。”
秀儿牵着我的手臂，“你讲。”
“我前些年给我娘买了个上好的坟地，花光了所有积蓄，我虽然恨她不该带我来到这世上，但是她是我娘啊。”
秀儿是出了名的孝顺，通过我这层层递进的表演，她自然是体恤我的。
我双膝跪地，又抹了一把眼泪。
“罢了，我们一同出青楼吧，我去充军建设城墙。”
我顺势打了自己一耳光，“我没用。”
那一巴掌打得很疼，不这样，秀儿如何会心疼？
“我不许你去。”
我也不会去，铸造城墙的壮汉是为了老婆孩子舍弃性命的。活着，拿着满身伤痕换来的苦命钱，死了，朝廷赏赐二十两黄金回家厚葬。
对于一个穷苦家庭来说，二十几两黄金，便可救一家几十口人的命。
她怎么可能舍得我去。
我继续大哭，“还有一法。”
她立马询问，“是什么？”
“罢了，不说，我不想再委屈你了。”
“说呀，为你我值得。”
秀儿推搡着我。
“最近听说新科状元入京，要进献一批名伶入宫，做皇帝的御用戏台。若是能抓住这机会，我被选中拿到演出的赏银，我们便能下半生衣食无忧了，等银子赚够了，我就全身而退，陪你归隐。”
秀儿神色有些倦怠，许是想到了自己要服侍的那些恩客。以往她没有精神寄托，肉身便可随处安放，现在她有了对我的向往，肉身也想与我同往。
她握住我的手，亲吻着我带血的嘴角，“咱们命不好，反正在这儿都这么多年了，多一日少一日也就那样了，我去找找新科状元郎。”
那一刻我泪流满面，秀儿以为我是为了她感动，但于我而言更多的是喜极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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