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摸着白里透粉的玉石,她惊奇不已:“这玉石……是两块?”
裴之桓点头,解释道:“不错,玉佩本是两块,宗门之内还从未有过独门弟子的先例,师祖担心宗门秘法失传,将门中各长老的信物均制为双数,便是你手中这块合二为一的玉佩。”
“那若是有朝一日弟子所学欠佳,难以担此美名……”
“既认定了你为我徒儿,便不会叫你所学不堪,换言之,美名与否,在你身,不在他人。你且行君子之道,莫问小人之言。”
银铃声再次响起,叩响了女孩的心门,教给了她此生的第一课。铅云垂野,碎琼乱玉覆了满庭青瓦,连廊下悬着的帘幕都凝了层薄霜,寒风卷着雪沫掠过,却似被廊柱挡了去,只余下细碎的雪粒落在男子锦袍的肩角,簌簌成痕。
他袖手立在佳人身前,目光温和柔情,毫不吝啬落在女子身上,她素手轻抚着那象征她身份的信物,青袄领口露出的白绒沾了雪,倒像落了只振翅欲飞的白蝶,许是觉出他的注视,她抬首望来,鬓边朱红的丝绸发带映着雪光,漾开一点细碎的亮。
四目相对时,女子先弯了眼,颊边酒窝盛着暖意,竟似融了檐角半挂的冰棱。裴之桓眸色微软,抬手拂去肩头残雪,唇角牵起的弧度轻缓如落雪。
廊外雪落无声,廊内两人相视而笑,那笑意漫过眉梢,连绕着廊柱的寒雾都似暖了几分,只觉这满院风雪,都成了衬这一眼温柔的背景。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拉回了男人远在千里之外的思绪,裴之桓闻之转过身来,见来人正是江夕乘,他急切问道:“如何?可有查到那女子姓甚名谁?来自何门何派……”
江夕乘顿时面露难色,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那女子并未留名在册,据今日当值的弟子所言,她是随应雪山巅的门客而来,但应雪山巅向来行事低调,从不派门中弟子参与他派之事,收录的诸多门客也只是些云游散修,尚且难以寻到……”
裴之桓眸色暗淡下来,轻叹了口气,沉默良久才开口道:“你说,她是否还活着?”
“堂主已向诸位长老坦言,此生仅此一名弟子,属下……不敢妄下定论!”
“只要本座还在这世间一日,便不信她已死,哪怕是天涯海角,本座也要找到她……”裴之桓剑眉微蹙,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紧握着手中已然失了光泽宛如一潭死水的灵玉向书房快步走去……
残阳灭了许久,眼看马上要到宵禁时间,见裴之桓仍然没有要出来的迹象,江夕乘悄默声溜进了路昭阳的院内。
初春夜露尚寒,弦月斜挂西檐,将庭院里那株海棠的新枝映得愈发清瘦,枝桠间未开的花苞裹着浅粉,沾了夜雾,像缀了串碎星子,风一吹便轻轻晃。一女子坐在树下,素白襦裙拂过沾露的草叶,裙角还沾着星点泥痕,发间不着珠玉,只是别着一朵小巧可爱的海棠花。只见她手中捧着卷泛黄的针灸医书,指尖捏着支银亮的针,借着月色与烛火细细比对书页上的经络图,半点朱唇微软欲滴,眉尖微蹙时,额前碎发垂落,却丝毫不掩那双清眸,眸中盛着月色,也盛着对医理的专注,冷得像霜,又亮得像星,偶有夜风卷落花瓣嫩芽,轻轻落在书页间,她才抬眸,指尖下意识拂去花瓣,目光掠过海棠新枝时,唇角竟牵起丝极淡的笑意,月色淌过她的发梢,银针刺破夜雾的微光,与海棠花苞的粉、襦裙的白融在一处,倒似这春夜最静的一幅画,清冷里藏着旁人不懂的温软。
一旁高墙上的男子刚一脚踩上墙头便被眼前如画般的美人勾了魂,春夜里的露水淡薄细密,高墙上的青黛瓦面上如轻纱般薄薄附了一层,正是这一个走神致使男子脚下一滑重重摔了下来。
“啊啊啊啊——!”
闻声女子猛地一惊,下一秒便无奈地摇了摇头,遂放下手中之物循声找去,足见对这种行为早已习以为常。见来人四仰八叉趴在墙脚的滑稽模样,女子不禁轻笑道:“傻瓜,真不是我说你,为何就不能走些寻常门路,偏回回都要翻墙进来,如做贼一般……”说着伸手将地上男子踉踉跄跄地拉起来,男子理了理头发,不拘小节地拍拍身上的泥土,见到女子立马喜笑颜开道:“锦遇,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家昭阳长老出了名的臭脾气,再说他本来就看我不顺眼,先前在门前贿赂你家小师弟,当场便去找老头告状了,我可不敢走正门了。”
女子垂眸浅笑,忽闪忽闪的长睫在月影之下更加迷人:“好啦,不过都这么晚了,你急急忙忙过来做什么?”
“这马上宵禁了,堂主今日还未进食呢,我担心堂主的身体……就……就想着到你这来寻些吃食。”说着略有心虚的挠着头,只不过这点小心思自然瞒不过竹锦遇的眼睛。
竹锦遇倒也不戳破他,只强忍着笑意转身回屋:“好!那你且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取些糕点来。”
听罢江夕乘眨巴着大眼睛目送女子远去,像个听话的小狗待在原地等待。
片刻后,抱着沉甸甸的食盒,江夕乘好奇着撇开缝隙朝里瞅。
“真的……只是为了寻些吃食?”女子缓缓歪着脑袋探身去瞧江夕乘那心虚得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江夕乘不语,轻轻将食盒放在树下的石案上,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花容月貌的女子,那如含了清水般的眼眸攻势太猛,男子不知不觉间就羞红了脸。
一不做二不休!堂堂男子汉哪能这般扭捏!
江夕乘长吸一口气后果断开口道:“自然还有一事……”话音还未落江夕乘便趁其不备捧起竹锦遇的脸朝她娇软的唇瓣间轻轻落下一吻,女子被吻得一惊,随即还没来得及反应江夕乘便着急忙慌拎起糕点破门而出,也当真是习武之人,动如脱兔的模样着实叫人咋舌。
“哎!什么人!快抓住他……”门外小师弟的声音回荡在耳边,但震耳欲聋的心跳声早已占据了她的整个世界,她立在暗香浮动的海棠树下,微风撩起柔软的的发丝,夜风穿庭,携着三分海棠的软香掠过廊下,女子立在石案旁,月白襦裙被晚风吹得微扬,广袖垂落的银线绣纹,在溶溶月色里泛着细弱的光,她发梢间斜簪着的那朵半开的垂丝海棠,粉白花瓣沾了夜露,恰似方才被他吻过的唇角,还凝着未散的热意,他俯身而来的气息似乎还萦绕在鼻尖,带着浅浅酒意的吻落得猝不及防,惊得她指尖险些攥皱了袖上流云纹。
此刻独处,那点温热却似浸了春酿,从唇畔漫到耳尖,烧得她耳坠上的珍珠都微微发烫,她抬手想去轻触鬓边海棠,指尖刚碰到花瓣,又像被烫着般收回,指腹再落下轻点朱唇,却发觉比那花瓣更加滚烫,玉指向下轻拂脸颊边残存的一点污泥,女子笑意轻启,垂眸时,见月光落在鞋尖,竟将那点未褪的羞涩,都映得明晃晃的。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