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惊魂未定,又因一句话差点落入油锅,见锅底火势大有烧向别的地方,忙不迭抱团退出。
沈信锦拍在桌面的指节发白,深吸一口气,直到胸肺被填满挤压才吐出,他眯眼前倾上身,松了松紧咬的后槽牙,勉强挤出两个字:“何物?”
“若老朽没记错,应是一朵花。”
一朵花……
是了……与之一样的花……
“是吗?”沈信锦看着眼皮松弛地搭上眼睑,五官相比当年早已失样的乔季知,自问自答,“是了,错不了。”
眼前的人,的的确确是乔季知。
他比任何人都肯定,眼前的人就是乔季知。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是他呢……
“那你说说,它来自何处?”
“老朽,只知世上再无此花,王爷得此一花,年头不够,其他药效未明,但吊命足矣。”
宣王无声轻笑一下。
乔季知见状默默摇头,只道:“既然王爷了然,老朽将解毒方子交给宫人,便告退了。”双手相叠贴额,弯腰退出了门。
温热的光束斜射过眉睫,沈信锦盯着空气中一点被气流裹挟的扬灰,同他的心起起伏伏,久久盘旋回转。
一盏茶功夫,晏松出现在门口,拂尾轻轻挥扫,捧手躬身:“王爷,季老先生托奴才将此物递予。”
“进来。”沈信锦拉过神,靠回椅背,依旧腰背山岳笔直,胸膛湖海伟岸,依旧拒之人外,仿佛刚刚只是有意放松。
晏松默不作声,保持供奉的姿势上前,正要膝跪,只听声冷笑响至头顶:“在哪学的?”
晏松依旧弯膝至地,然后郑重放下拂尘,一套“三拜九叩”做全,在对方诧异温怒的注视中颤声:“回禀王爷,问这天下,谁人不知朝拜之礼!”
凝固,漫长的凝固。
晏松在天子榻前,对他行了朝拜之礼!
好啊!好一个晏松啊!
沈信锦拍案而起,指着床帐对晏松破口大骂:“晏松,你好大的胆子!沈孟泽还没死呢!”
沈孟泽还没死呢!
天下之君还没死呢!
他晏松怎么能?!又怎么敢?!
晏松又一磕头,泪已从眼角滑落,竟凭白浇淡了眉心里往常盛放的阴劣,痛声哽咽喊:“王爷!”
如果呢……万一呢……天下不可一日无主……
后半句话咽下,作为司礼监掌印,他只敢在心底默念。
一声“王爷”,呕出心,沥出血。
沈信锦听得胃里翻江倒海,只得扶着桌沿站在原地,仰头无声无息闭上了眼,那双眼型弧度精湛,一笔一划皆流利,在主人无望的静默中辩解。
“滚吧,滚回京。”
晏松顿了顿,再次叩首。
直到晏松的身影离开,埋在余怒的沈信锦才回神,他两步到床沿,挨个搭上两人的脉搏,一静一动。
一向枯一发荣。
但……好像有哪里不对。
沈信锦按下怀疑,再次覆脉于二人,看着宇文澜乐昔日灵动有神,现在却发青转紫的脸,缓缓皱起了眉。
皮肤尚温,她是刚刚死的……?
“来人。”
宫女恰时进门,拾起地上的纸张,轻蹲行礼:“奴在。”
沈信锦捏着鼻梁骨,偏头提醒:“东西。”
宫女从怀中取出一块折叠的帕子,里面赫然两块与茶沫凝团的蜡,半黑半白,白蜡中,正是一朵舒展的重瓣花芯。
忽而,他按摩的手指停住,沉声吩咐:
“按药方抓药。”
乔季知从心善门转出,行至小巷,见四周无人,才快速扔掉了指缝银亮,用脚滚碾几下:
“已卒。”
漂泊至舵岸,半露在江边。
霞红从西南环北,怀抱半个临安。
晏松早已换下宫服,垂目牵马前往直通正道的忠正门,除了一柄不离手的拂尘,他似乎也没什么可拿的,路过的小太监见了于心不忍,但也只是驻足片刻,又着急忙慌地走开了。
青姝快步绕过一行宫女,遥遥望见晏松蹬环上马,轻喘着气追上去:“晏公公,可否且慢!”
晏松回头看过是她,微微弯眼笑笑:“青姝尚官,何事要你劳烦一趟?”
青姝从怀里拿出一折平崭的书信,垫脚递给他,一扫信纸:“王爷担心,遂令我来一看。”
晏松平淡自然接过,两指相错一捻,眼尾几不可察蹙了下,才塞进怀中,点头:“多谢。”双腿一夹马腹,绝迹而去。
观山塔
“启禀王爷,晏公公确已离城。”
青姝登上最后一层台阶,自上往下看,整个临安尽收眼底,连着天边连绵起伏一览无余,似与天公比肩而立,又和飞鸟相与自由。
观山,观山,当真观得了山。
那可否,听见神仙怜悯低语。
晚雾涌起,人间尽被裹入混沌,无视渐大的温风,沈信锦站在栏杆上,一手背后,一手拎着酒壶往下倒。
一滴千金莫非御液,也逃不脱化作其中霭霭,缘聚天地,纳入天地。
醇香在空中蔓延,袭击五脏六腑,震撼地炸起雷轰。
掂量着还剩一口,他倒进上塔前随手捞的小杯,递给青姝:“尝尝。”
目光描绘印拓着江山诗画,一股酒香剥夺了鼻尖徘徊的湿意,她恍恍惚惚,后觉中惊恐万分行礼:“王爷。”
沈信锦还是头一次好心被拒,仰天长笑,耳后别的一缕发落肩,他却悄悄攥紧了杯子:“怎么,不敢,还是不愿?”
“不,王爷恕罪,是青姝……不会饮酒……”
酒液晃动,映进塔下临安万家灯火。
沈信锦盯着她,语气淡淡:“退下吧,看好圣上。”
如释重负,青姝吸一口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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