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通州
茶馆小二靠着门板小憩,忽听得不远处马蹄急促,颇有千军万马之势,官道之上马来车往的,很少有人靠脚丈路,他经常负责揽客,时间一长,便练就了闻声便知几人的功夫。
蹄子一步撵一步的架势,少说几人,多则十几几十号人,而且渐近渐慢,明摆着是往茶馆来,不由得精神抖擞。
他家茶馆就占了方圆十里都没有别家的利,又是京畿要道,常常小商队来往停歇,或是来京出京的百姓歇脚,生意算不得惨淡,这还是头一回遇到马蹄齐音,他眼珠一转,朝搭档喊:“黑子,你看看后院的湿茶晾得如何了?干了要收的,看天快下雨了!”
黑子给客人倒茶,闻言往天上瞧,万里无云,天青风淡:“什么?哪里像要下雨啊?”
“哎呀,我看那儿有朵黑云,怪吓人的!”十二去催他,自己跑到茶炉旁扇风,“你快去,还有小柒在呢!她进屋描眉画眼去了,一会儿就来!”
小黑半信半疑的背影消失在帘后,十二麻利往其他桌端茶倒水,竖着耳朵注意“叮叮当当”铁器碰撞和着马蹄渐停,看也没看,直腰扬声:“客官里边请!几位啊?”
“一位。”来人声音刚柔并济,辩不出男女。
十二狐疑回头,来人身材修长,身着天青烟雨圆领袍,头戴网巾,靠门口就坐,腰间别着一柄包布长柱,单看形状难辨何物。
那人看他,狭长眼眸微促,眉梢风韵:“怎么,没茶了?”
“有茶,有茶,客官稍等,”茶壶白烟上冲,十二隔布端起,麻利倒好茶,“请慢用。”
杯中茶水漾几圈,色泽灰黄透浑,底部还沉着绿黑的茶碎,卖相实在不好。
“那个……客官,”十二显然也注意到了,不好意思挠头,生硬赔罪,“咱家距产茶的地方远,时节使然,就暂且只有……这种呈色……您要不喜,小的换壶茶来……”
“不必。”晏松凑到鼻尖闻过便放下,没有喝的意思。
“哎哎。”他点头哈腰一番,鬼使神差地,十二瞥视一眼杯中,这一瞥,男人的倒影实在是让他毛骨悚然。
不,那根本不能称之为“人”——血肉模糊的脸皮粘黏成团,眼珠不翼而飞,只剩两个拳头大的深黑窟窿,仿佛要把人的精魂细魄吸入咀嚼,脖颈上的刀痕纵横,可见森森白骨,排排关节筋膜。
影子冲他一狰狞笑,嘴角裂开,回味似的越咧越大。
十二浑身汗毛炸开,冷汗“刷”地冒出,满脑自己战鼓擂地的心跳。
晏松捏杯,余光瞥见人还不走,问:“有事?”
十二眼神从杯中收回,人模人样还在问话的男人与杯中的“人”重叠,刹那面无血色,整个人像是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惊颤发抖,双脚灌沙钉在原地,喉咙咯咯倒气,呐呐:“鬼……鬼!”眼白一翻,不省人事了。
变数已至。
“咔咔”——周围骨头碎裂声齐响,晏松一扫周围,几十双眼木偶般诡异地直勾勾转来,抚上腰间,轻蔑一笑:“我还道一路无风,原来是刮这儿了。”
“晏公公,别来无恙啊。”
后院布帘掀开,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粗汉脸,不是别人,正是被十二打发的“黑子”。
晏松一挑眉头,打量他一身粗布麻衣小二打扮,起身:“我们,见过?”
“何止啊,何止。”“黑子”邪笑,手心躺着双弯尖刀,森然刀气惊得炉火明灭不定,顺势双肩带腕绕身划太极之圆,蹲身摆臂,如鸠鸟展翅,“看您宝刀未老,还是被这荣华富贵消磨殆尽了。”
“鸠展双刀”,出自诡派之一“獐胤”,其派功法以邪门生异出名,多取自于飞禽鸟兽之习,而且属武林派别,行事相当嚣张,三番五次挑衅距近驱鬼师小门派与当地猖匪。
不仅朝廷有灭其之心,连出自同宗的“自在巅”也想灭了他们好祭祖先在天之灵。
再看严丝合缝围上来的“木偶尸人”,不是正诡派之首“御魂门”的杰作?
为了堵他,三派就来了其二,当真是……
晏松观察茶馆布局,见二楼角落一门紧闭,心下了然,抽出腰间长柱,外层布料尽碎,握住拂尘金柄抱怀,直视对方鬼魅鹰眼,薄唇开合:“死生不论。”话音未落,气波以至。
内力膨胀,一触即发。
“木偶尸人”被两人罡风般强劲的风气震得连连后退,阵型微散,后又跟浆糊一样黏上,且愈聚愈紧。
晏松全身后仰,横举起拂尘格挡迎面而来的刀刃,巧劲儿扭腕使对方胸腹大开,柄尾朝腹下三寸击去,“黑子”立刻用另一手刀锋截住攻势,脱身后退,再次飞身旋刀。
“刺啦”——金与铁的摩擦发出尖叫,“黑子”反应极快,追上刀光极力刺出,晏松瞳孔骤缩一点,见挡招不及,化身为盘针倾倒,横打手臂,原地一旋风乍起,网巾落地,系带竟是被刀尖挑断了!
“呵。”“黑子”挽刀跳到“木偶尸人”上方,夜鹰般挂在房梁上——晏松一招半式的游刃有余,完美化解,让他不得不再次调整进攻姿态。
没想到再次掂量的对手,会是这个宫廷太监。
上次这么让他近不了身的人,还是东方氏那个衣不蔽体还爱假笑的可恶“男妖”。
这晏松也是,长得跟个花妖成精了似的,要不是“艳鬼”提醒过,在帘缝窥见,他妈的现在人早跑了。
他往下看去,然那“木偶尸人”只是包围,分明还没有出手,说明事态还在可控范围内。
拂尘一过,“木偶尸人”便后退,眼看晏松几步轻功登顶,朝房梁这边袭来,“黑子”颠倒身形,两人手过支招,金银缠绕又分开,翻叠成影,此时地面要有活人,高低要拍手叫好称快。
见招拆招,拆不了便躲,“黑子”暗暗咬牙,脚下房梁在密集的踢踏中颤栗,他身材肌肉发达,个头高大,跟苗条滑溜如鱼的晏松比轻功根本是最下策。
再次看向二楼角落与底下张嘴嗷嗷待哺的尸体,“黑子”紧紧皱着眉头,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那女人耍了。
这一分心不要紧,晏松拂尘已抚上腰侧,他只觉腰间肌肉一抖,撕扯裂开的刺痛经脊柱一路到头顶,脚下溜冰打滑,“哐噔”麻袋似的掉进尸窝,还压散了几个“木偶”。
同时,二楼战天动地一声巨响,“木偶尸人”齐刷刷瘫软,横七竖八散了满地。
异香浮动,树藤般爬满整栋小楼,一角紫色薄纱自空中飘飘忽忽,准确无误地盖住了无头尸的断裂颈骨。
女子斜倚栏杆,珠光月白的长腿在衣裙中若现,细链圈腰尽显风姿,额坠之下她眉目妖艳贵丽,胭唇衔着杆细烟枪,一展华流慵雅。
吞云吐雾中,她面对房梁盈盈一笑:“晏松……我可与你一战?”
晏松直视她抛来的媚眼,全身紧绷如弦,抓着拂尘的右手缓缓背后。
“果然是你。”
嘟嘟嘟……
————今日小剧场————
晏松:请求作者放过我英明的头
作者:啊?
晏松:下一章……
作者:闭嘴,你可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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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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