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没有，这样已经很好了。”程之急得摆手拒绝。
她能够继续留在公司都已经是托了大福了，怎么敢再奢求别的？
领导再好，她也不能逮着一只羊薅啊！
汽车发动，窗外的风景快速移动着，舒适轻柔的纯音乐缓缓播放。
方珉玥握住方向盘的手紧了又紧，余光看向旁边一脸局促的程之，漫不经心地随口问道：“你住郊区？那每天上下班来得及吗？”
程之霎时就坐直了身体，“方部放心，我肯定不会迟到的。”
她就是每天早上五点起也肯定会赶上公交车，绝对不会出现迟到的情况！
方珉玥心里顿时又苦又涩，她是怕她上班迟到吗？
她是担心她住郊区不安全，每天上下班跑这么远太累。
但所有的担心最后都变成了淡漠的一声“嗯”。
她现在还不能对她太热切，容易把人吓跑。
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人，她要一步一步慢慢来。
车子行驶速度很快。
驶过暗红色的长江大桥，窗外的风景就从高楼大厦变成了参差不齐的树枝错影，偶尔有路灯倚在路边，也只是散发出一点微弱的黄光。
孤独又寂廖。
一汪江水，两岸灯火。
半个多小时后，车子进入一大片居民楼。
门口有保安亭，但里面并没有保安。
顺着程之的手势，方珉玥直接把车开了进去。
车子停在一栋居民楼前，楼面崭新，看起来才刚建好不久。
楼后种植了一大片矮牵牛，在盛夏夜里随风送来阵阵花香。
树影轻舞，星光微弱，偶尔还能听到远处江水的波澜。
程之就算再迟钝，也知道又到了她开口的时候。
虽然她面对这位新领导很紧张，但必要的客套礼节她还是会的。
“方部，上去坐会儿呗？”程之咧开嘴笑着说道。
她心里却在打鼓，她那地儿挺小的，也不知道新领导会不会嫌弃？
方珉玥抿了抿唇，“好。”
程之眼中顿时溢出轻松的笑，一手提水下车，几步快速跑过去殷勤地给方珉玥开车门。
“那快走吧，就是我房间只有十来平，我跟别人合租的，方部别觉得太挤哈！”
她的笑容热切诚挚，但方珉玥只看到她因为水瓶太重而侧弯的腰。
“我帮你。”
程之身体立时侧开，刚好躲开方珉玥伸来的手，脸上挂着不好意思的笑。
“别，这水瓶挺重的，别把你裙子弄脏了。”
方珉玥抿了抿唇，不发一言从她手里抢过一桶水提着就走，步伐坚定得像是要去抢新娘。
看着她孤傲的背影，程之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她这新领导还挺要强的。
这地方属于城乡结合部，居民楼楼层并不算高。
但拎着水上六楼也够呛。
好在有电梯，两个人并没有费太多力气就把水拎到了六楼。
六楼只有转角处一个入口，方珉玥先一步就拐了进去。
刚走进过道，她就被一股浓烈的辣椒鲜香呛得直咳嗽。
“咳咳……这什么味儿啊？”
刚在热油中滚过的花椒辣椒被刺激出最激烈的麻辣，中间还混合着一点点土腥味，瞬间就让那双清冷的眸子里盈上了一层朦胧的水光。
方珉玥呛咳得更加厉害。
程之忙把手里的水丢下，一边把方珉玥往屋里扶一边给她拍背顺气。
“方部！方部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有点辣。”
程之表示可以理解。
像方部这样的人，平时对于路边摊可能连看都不会看一眼，更不可能近距离感受到爆炒小龙虾的火辣场面。
看着方珉玥瞬间透成红色的眼眶，程之没由来一阵心疼，要不是为了送她，方部也不用遭这罪。
趁着把水瓶提进屋的间隙，程之还是没忍住朝那正热火朝天的地方喊了一嘴。
“老金，你炒个小龙虾放那么多辣椒也不怕上火？”
大火爆炒的过程中，穿着粉色围腰的中长发女生抽了个机会从隔板探出头来。
“你说么斯？我在烧麻辣小龙虾，等会儿要不要一起喝点？”
室友金聪是D市本地人，待人热情嗓门也大。
程之成功被她的热情吓退。
“不用了，我今晚有朋友过来。”
方部看着那么矜贵的一个人，合该用咖啡牛排私房菜温养着，和小龙虾也太不搭了。
她肯定不会喜欢的。
片刻愣神的功夫，金聪已经收汁关火，端着大半盆小龙虾走了过来，目光中多了一抹揶揄。
“原来刚才进去的那个娃儿是你朋友。勒个姑凉伢长得好灵醒呐，你这娃儿艳福不错！”
程之顿时蹙起眉，余光小心地偷瞄了一眼正在窗边吹风的方珉玥一眼，压低声音开口。
“老金，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那可是她的新领导。
她今天就因为说领导小话被单独教育，这要是再被听到她偷偷议论领导，那她这份工作还真是别要了。
看她这个紧张样，金聪也停下脚步，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程之好几眼，开口变成一板正经的普通话。
“我这双眼睛看人就从来没有看错过。”
尤其是同类人。
她一眼就能看出对方的属性。
程之越听越疑惑，什么看人没看错过？什么意思？
她还想再继续问问。
但金聪已经端着小龙虾进屋了，她也不好再追进去问，只好提着水迅速回了房间。
“方部，来喝杯水。”
一杯凉水下肚，鼻腔里那股火辣辣的感觉马上就被压了下去。
方珉玥眉头紧锁，目光落在窗外一望无际的黑暗中，偶有几声清脆的蝉鸣，惹得她有些烦躁。
“这条件，跟住工地有什么区别？”
程之不以为然地笑笑，语气里十分轻松。
“这里远是远了点，但便宜啊！”
“一个月租金才七百多，水表是一起算，电表每个房间分开，而且也有电梯，总比住咱公司附近老破小区楼爬楼梯强吧。”
方珉玥沉默。
她刚回国不久，公司分部也刚成立不久，一切都还在发展阶段。
再加上江城地铁线路多范围广，一条2号线途径七区，连接江城多个核心区域和重要交通点，交通十分便利。
她的确是没有想过员工住宿这一块会有问题，更没有想到程之住的地方不仅地铁没有，连公交都很少。
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很晚，方珉玥心里叹了一声，看来今天是不会有什么进展了。
她拿起手提包准备离开，“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程之愣了一下，这才下意识地去看手机，看到上面的时间时，她瞳孔微微一缩。
这时间过得好快。
“已经十一点多了，方部要是不嫌弃，就在我这将就一晚呗。”
方珉玥刚迈出的腿，还是收了回来，目光落在角落那张不大的床上。
这里只有一张床。
她留下，那就代表两个人得睡到一起。
床很小，那就代表要贴得很近。
近距离接触幻想又让方珉玥心里多了一丝侥幸，即便没认出来，她想程之肌肉记忆也是逃不掉的。
一整晚，她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
半个小时后，洗漱完毕穿着程之睡衣的方珉玥一个人坐在床上，目光幽怨。
她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看到公共区域的洗碗池。
池边站着两个女孩，举止亲昵，一看就是小情侣。
长发的女生洗着碗，中长发的女生把对方头发别到耳朵后面。
两两相视一笑，狗粮都快喂到方珉玥嘴边了。
方珉玥心里忽然有点酸，视线看向躺在飘窗上的程之身上。
程之人是在眼前了，但离她八丈远，还睡到飘窗上去了。
她怎么不干脆装个吊篮顺便把外面玻璃给擦了……
这时，程之刚好翻了个身看过来。
目光所及，女人背靠在墙上微微仰头，长发如瀑散落在肩，半边黑暗挡住女人的眸子，恰好将人扯入一副熟悉的绝美画卷。
程之惊了一瞬，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眼前人的身份，抬手就想扇自己两巴掌。
她还真是一点都忘不了那个女人了！
那可是她的领导！
她是怎么有胆子的啊？
“方部，你怎么还没睡？”程之小心地问了一句。
方珉玥看着她凉凉道：“这里的夜太冷了，看看人也挺好的。”
顺着她的目光，程之刚好看到洗碗池边的两个女孩，神色顿时了然。
“那是我合租室友金聪和林秀。”
“啧啧，她俩关系是真的好，睡觉能挤一张小床，连洗碗都要互相帮忙。”
方珉玥：……
她头一回意识到程之竟然这么不解风情。
不对，程之是一直都不开窍。
哪怕是四年前的那一夜，如果不是那样的情况，她和程之真的可以那么顺利吗？
入夜，厨房改造的小房间报警器忽然开始疯狂鸣叫。
刚刚阖上眸子的方珉玥心头一阵无语。
不是，哪个杀千刀的大晚上不睡觉跑去抽烟啊！
程之自然也听到了动静，起身下床穿鞋开门迅速关掉报警器，再回来看向方珉玥的目光更加不好意思。
“那个……报警器有点问题，经常时不时就会乱叫，我都听习惯了。”
“就是打扰方部了，你肯定没休息好。”
“不过你放心，我把报警器关了，后半夜肯定不会再乱叫了。”
目光一转，她的视线落在方珉玥不小心露出的大腿上，短促地惊了一声
“哎呀方部，你腿上全是包，我怎么给忘了，我们靠近江边蚊子多……”
“你在家里待着，我给你去买风油精。”
说完这话，程之拿上手机风风火火地就往24小时店里冲。
刚到店门口，手机里一个熟悉的号码忽然亮起！
……
一个小时后，听到电话另一头依旧传出忙线的声音后，方珉玥一脸木然地起床换衣服穿鞋。
她在手机备忘录上又记了一笔，连条消息也没发直接就开车离开。
车子到农庄时已经凌晨两点多，灯还亮着，方珉玥打了声招呼拿了李子就走。
李子是翠色的蜂糖李，听Tina说甜得很，跟蜂蜜一样。
方珉玥伸手拿了一个。
咬一口，结果……酸掉牙。
这一刻，她觉得鼻子也变得酸酸的。
程之竟然敢大晚上放她鸽子，她给她打电话也一直忙线，根本就是出去在和其他人打电话，把她给忘了！
等明天到公司，她一定要找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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