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凝想,大概是井稚烧得太厉害了。
本想用身体给他降降温的,现在她自己也被传染得滚烫。
她埋下头,又把耳朵藏进井稚的怀抱里。他的胳膊和胸膛圈出一块封闭的区域,正好能搁下裴凝的脑袋。
她像鸵鸟一样,把头藏了起来,嘴角扬了许久。
仅有的空气即将消耗殆尽,裴凝钻出来,猛吸了几口气,然后看着井稚睡熟的脸。
他不知道在做什么梦,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笑,比井小二还傻。
裴凝一直抱着他,直到两人的体温彻底共享,她无法再做他的“冰袋子”,才悄悄起身。
穿好衣服,裴凝看了一眼时间,蹑手蹑脚地走到客厅。因为光着脚,她盘腿坐在沙发上,摘掉口罩,给朱情拨去电话。
“情儿,我得在江城待几天,井小二可能还得麻烦你。”
朱情在那边顿了一下,才道:“麻烦倒是不麻烦,就是最近公司事情挺多的……你知道吧?”
她说得很委婉,裴凝自然知道她的意思。
最近因为她的个人原因,确实缺工太多了。
“放心,不会耽误工作。如果有远程完成不了的事,我就早上回去,晚上下班再过来。”
朱情语气担心:“洛洛,这样你会不会太辛苦了。”
裴凝笑了笑,言语间尽是淡然。
“你还不了解我呀,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影响工作。至于井稚,我相信我能平衡好。”
朱情叹了口气,最后嘱咐了一句。
“这边不用担心,我再到你家住几天就是。你好好照顾井老板吧,尽早回来。”
裴凝不是一个喜欢麻烦别人的人,听到这样的话,自然更加感激。
“谢谢你,小情人儿。我保证,会第一时间返岗。”
挂断电话,裴凝走到玄关处,打开鞋柜,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拖鞋。
没想到,还真有。
鞋柜里都是井稚的运动鞋,所以那双没有拆封的大白狗女士毛绒拖鞋,就显得格外显眼。
裴凝拿起来看了看,确定是连标签都没有剪开的新鞋。
看来这就是她的拖鞋了。
不知道井稚是什么时候准备的,也不知道这双鞋等了它的主人多久。
裴凝在工具盒里翻出剪刀,剪开包装和标签,穿到脚上试了试。
不大不小,很合适。
蹬着温暖的拖鞋,裴凝终于感觉热量开始在体内传递。她给一直跟在脚后绕的爆米花盛了猫粮,然后走到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看。
井稚习惯自己做饭,冰箱里有不少食材。裴凝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像她一样,冰箱常年空空如也,不然这么晚了,她再出门买菜,不知道几点才能吃上饭。
她拿出几样东西,走到厨房,利落地洗净。切菜前,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很快看到挂在墙上的围裙,摘下来穿上。
裴凝想起井稚第一次在她家做饭的时候,整个人缩在她那个小围裙里,像极了一只笨拙的大狗。但偏偏他的动作又那么熟练,于是就像一只熟练做饭的笨拙大狗。
现在,轮到她套上大两号的围裙了。
裴凝做饭的功力是日积月累的。上学的时候,她经常会在放学后发现裴悯因为写作过于投入忘记了做饭,而裴悯出于愧疚,会在出现这种情况时带她下馆子,时间长了,裴凝闻到饭馆里重油重盐的菜味就想吐。
没办法,她只能在裴悯顾不上她的时候自己上阵,以免她娘俩饿死。熟能生巧,裴凝学东西又快,她的厨艺很快就能和裴悯比肩了。
不过裴凝天生懒,自己住了之后,反而不愿意做饭了。
大米洗净后加水放在火上熬着,肉切好放在小碗里腌,再切菠菜和葱,最后煮了两个皮蛋。等粥煮好的时间里,裴凝又切了几个菜,都忙活完,正好煮了二十分钟左右。她把准备好的东西和调料下到粥里,均匀搅拌着,然后又盖上锅盖,另起锅烧油,准备炒菜。
热油在锅里噼啪作响,夹杂在抽油烟机的轰鸣声中。最后一个菜出锅后,裴凝关掉火,才听到身后似乎有动静。
“……裴凝?”
虚弱又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响起,裴凝盛菜的手一顿,回过身去,看到井稚靠在门框上,毫无血色的脸勉强撑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怎么起来了?”她走过去扶住他,看着依旧**上身的人,神色不悦,“病成什么样了,还不好好穿衣服。”
井稚似乎没有听懂她的话,仍然自顾自道:“你怎么来了?”
“怕爆米花饿死呗。”
裴凝推着人回卧室,盯着他把睡衣穿好,又给他披了一件外套。
“洗手准备吃饭吧,都做好了。”
直到坐到餐桌前,井稚还在发愣。
“什么时候来的?”
“你给我打完电话我就来了。”
裴凝用不同的餐盘把两人的菜分装,然后把井稚那份摆在他面前,又给他盛了一碗皮蛋瘦肉粥。
“吃吧,都没放姜。”
“我给你打电话了?”井稚后知后觉地回想着,神色终于恍然,“……原来那不是梦啊?”
“傻了你,当然不是梦。”裴凝懒得理他的傻问题,吐槽一句后,转了话题,“我得照顾你,所以我不能被你传染,最近尽量分餐吃吧。”
“哦哦,那我去戴口罩……”
见人真的要起身去拿口罩,裴凝哭笑不得地拦住。
“吃饭戴什么口罩啊?而且你鼻塞,戴口罩更难受,在家的时候就我戴吧,你出门再戴。”
井稚脑子迟钝,反应跟不上裴凝的语速,但他有听裴凝话的本能,于是乖乖坐下。
“好。”
拿起筷子后,井稚才想起自己刚才被打断的话是什么。
他又放下筷子,用他那像指甲划过黑板一样嘶哑的声音尽力起了个高调:“所以那些都不是梦?!”
“哪些啊,”裴凝淡定吃菜,“你说我是你最爱的人那些?”
“……”
“还是咱俩一/丝/不/挂在床上抱着那些?”
“…………”
井稚低头,把脸埋进碗里。
早知道就把手机关了再睡了,怎么把这个祖宗招来了。
不过……
睁眼就能看到裴凝,真好。
井稚偷偷笑开。
“去过医院了吗?”
裴凝打断井稚的胡思乱想。
“去过了。”
“医生怎么说?”
井稚把诊断结果和裴凝转述一遍。
“双阳?”裴凝蹙眉,“很严重吗?”
“医生说没发展得太厉害,还能控制,就是得输几天液。”
裴凝点点头,习惯性夹起一口菜想放到井稚碗里,伸到半空中才反应过来,又转回自己碗里。
“吃完饭,量下体温,然后把药吃了。明天几点输液,我送你去。”
“你不上班吗?”
井稚抽了下鼻子,慢吞吞地问。
“上,你家有书房吧?这几天借我用一下。”
井稚呆在椅子上很久没有动,才明白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是说,你要在我家上班?你要住在我家?”
“对啊。”
“不是……为什么啊?”
“废话,照顾你啊,别哪天烧糊涂了都没人知道。”
井稚现在有些分不清发烧的到底是他还是裴凝了。
还是说,他还在梦里呢?
“裴凝。”
井稚的神情异常严肃,看得裴凝莫名其妙。
“干嘛?”
“你还是别对我太好了,我害怕。”
裴凝翻了个白眼。
“神经病。”
“你跟我说清楚,你是不是要彻底离开我了,在这跟我回光返照呢?”井稚嗓子疼得厉害,越说话越疼,但还是忍不住喋喋不休,“还是你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你放心,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
裴凝终于忍不住,倾身弹了他脑门一下。
“瞎想什么呢。你一个人在这边生病了,也没有个亲戚朋友的,我过来照顾照顾你不是很正常吗?”
“不正常,这根本不正常。”井稚义正言辞,“你不是这样的人。”
“那我是什么样的人啊。”裴凝干脆放下筷子,温和地看着他,“井稚,我在你心里,就那么坏吗?”
“当然不是,你是最好的人。”
“那为什么你照顾我,你就觉得理所当然,我照顾你,你就这么接受不了?”
井稚一下被问住了,好像说什么都不对。
拧着眉毛想了半天,他泄气地弯下腰去,眼睛盯着餐盘。
“不是接受不了,就是觉得……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我不应该占用你的精力。”
裴凝扬起一抹笑意,重新拿起勺子,搅着碗里的粥。
“我的工作吗?确实,工作很重要。”
井稚听后,眼中的亮光不易察觉地暗下去些,头低得更深,几乎要钻进碗里,后背也弓着。
“但是,你也很重要。”裴凝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悠然,“重要的事,都应该做好,不是吗?”
井稚僵住,半晌,瞪着黑亮的圆眼睛猛地抬头,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你是说,我和你的工作一样重要了?”
“傻瓜。”这是裴凝今天晚上不知道第几次说他傻了,“这本来就没有可比性。”
井稚没懂,呆呆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之前是我忽视了你,但这不代表你不重要。”
裴凝的眉毛细长舒展,如远山薄雾,随着她的吐字微微颤动,看得井稚险些入了迷。
“井稚,你不需要和任何人、任何事比较。对我来说,你就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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